龙磊
生长在湘中小丘陵地带,最熟悉的路是山路,过去,无论是去山地耕作,还是走亲戚,熟悉的山路总是那样通畅。
年少,去夏石边走亲戚,走山路较多。夏石边位于杏子铺镇南部的双石,它对面山上是双峰县石膏矿。小姑奶奶姑爷爷家就在这夏石边。小姑爷爷姓郭,属龙返郭氏,爷爷的妹夫。
山水相连,我家坳上属梓门桥镇,与夏石边中间隔着猫塘。
年少时,在家后山宁静的菜地里,经常听到从双峰县石膏矿传来的高音喇叭广播声:“现在是晚上6点……”,广播还播些新闻与歌曲,声音悠远,回荡在空旷的小山间,宛如禅音,我则站在山排的杉树下,望着远处连绵的层层山岚,伴着鸟鸣,久久驻足接收这远方的声波(山波),感受这大自然的梦幻仙境。
去小姑奶奶家拜年,有十多条小山路可走,村里有三个相邻的山冲,从这三个冲进去就到了村里的茶场。从茶场走又有两条路,从排列组合的方式就有6条路。这是比较熟悉的路。到了猫塘檀木冲一带,又有几条山路到姑奶奶家屋后。从主马路走,经猫塘,也有两条路。
去夏石边拜年,是一大家子一起去,父亲几兄弟,我们堂兄弟姐妹,还有大伯的几个孙,总共十多人,大人小孩结伴而行,热热闹闹,快快乐乐,浩浩荡荡像山路进发,那时山里耕地都有人耕作,山路常有人走,并没有荒废。山里幽静清新,杉树茂盛,茶树整齐,小鸟拉长声音啼叫,牛儿在小山塘边吃草,置身其中,仿佛进入了一幅山水画,阳光从林间照射下来,身上暖和和的。
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到了夏石边,小姑奶奶家顿时非常热闹,姑奶奶在厨房忙碌,姑爷爷和父亲、大叔们则在火边打起“喂胡子”,我们小孩就跑到双峰县石膏矿玩去了。
我们还来到小姑爷爷的哥哥家拜年,那时那个慈祥的老人满脸微笑,抓抓我的手,摸摸我的头,好像我是他亲孙,还会给我十块钱压岁钱。别提我有多高兴了。
吃完丰盛的中饭,稍稍休息,我们就返程了,经过双峰县石膏矿,下山就到了猫塘,再到大姑奶奶家拜年,大姑奶奶家在猫塘塘边。对这里印象最深的是池塘的荷花和莲藕,每当读到《爱莲说》,读到“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往往就想到猫塘荷花上的水珠,想到农人淤泥中采藕的情景。
说到猫塘,就想起了两件印象深刻的往事。
我村小孩与猫塘小孩的一次交锋。小学时,一个春天下雨天,刚好是农民插田的时节,大堂哥的小儿子沮丧地从猫塘回来,找到我最小的堂哥,指着小腿,原来小腿上掉了一块小肉,是与猫塘金家冲的刘姓小孩发生矛盾,被打的。我们气愤了,于是堂哥带着我和其他十多个小孩直奔金家冲,刘姓小孩看到我们到来,老远就怕的躲了。我们找不到他人,就来到他家,刘姓男孩家是个土屋,比较贫穷。我们把他在地里干活的爸爸喊回来,要求赔偿治疗费,陪十元。他爸说了很多好话就是没出一分钱。谈了好久没有结果,我们只好返回。可奇怪的是,后面我的这个受伤侄儿和这个刘姓小孩成了好朋友。有时路过猫塘,就看到我这个侄儿在他家玩。连小孩都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精神,化解仇恨,成为好友,真让人佩服。
猫塘发生地陷灾害事故。2010年7月25日三伏天的上午,家庭QQ群突然炸锅了,有亲人发消息称:“猫塘发地震了”“猫塘地开裂了”“我在央视新闻看到了猫塘”,听了一时纳闷,竟有这么大的新闻。后面证实这是一场由县石膏矿厂开采引起的特大型矿山地质灾害,导致房屋开裂、农田下沉裂缝、公路断裂、电力中断,800多人栖身救灾帐篷或投亲靠友。不久,灾后重建,建成了整齐划一的安置新区,受损严重的农户搬进了新家。
现在,猫塘周围砌起了石道,塘里的荷花更加茂盛,遍布整个池塘。主马路变成了沥青路。水更清澈,景色更靓丽。
有一次走夏石边姑奶奶家,是和爸爸、大舅走的。我们走在空寂的没有房屋的山中,并没有一丝害怕。舅舅说:“夜里走这山路一般人可能有一点怕”,爸爸说:“夜里走我倒不怕”。为什么我们不怕,也许就是我们是山民,是山中的一分子。
后来,走这些山路少了。2008年,冰灾。小姑爷爷和他家附近煤矿的同事去喝酒,回家途中,车子在冰地打滑,冲进了水圳。小姑爷爷不幸去世。
小姑爷爷去世后,家庭充满悲痛,家里失去顶梁柱,他家冷清了很多。他的儿子亮叔,大学毕业后,在广东工作生活,小姑奶奶也到广东去帮亮叔带小孩了。
前段时间,一个黄昏,我骑着电动摩托,搭着5岁的儿子,从主路重走了猫塘、夏石边。来到小姑奶奶姑爷爷家门前,一阵寒酸,眼泪已湿了眼眶。姑奶奶姑爷爷家比以前显得小了,门也老旧了,紧紧地关着。返回时,天已黑了,我们骑上陡坡,又驶下陡坡,经过姚家湾的山排,转到猫塘安置区,穿过塘,上山下山,漆黑中回到了家,山中的风吹的人冷冷的。
骑摩托是如此快。比走山路快捷得多。现在,去夏石边,如果要我选择走哪种路,我还是选择走山路。那样更有味道,山的味道,自然的味道,乡土的味道,怀旧的味道。
可是,现在山路大都已经消失了,消失在杂草灌木中了,进不去人了,走不了了,真让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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