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在电话那一头,态度更加小心起来。
苏妃灵察觉到了,略一琢磨就明白过来。
李管家着实是个聪明人。
也不知道这种聪明下属在孟严齐这种愚蠢的上司的手下是怎么生存的,难道不会生气吗?还是每天都在心里默念一遍“不与傻瓜论短长”?
苏妃灵笑了下,又问了一些孟家的现状才结束通话。
手机屏幕黑下来,她随手放到一边,搭着腿支住下巴开始思考。
虽然孟家听起来一团混乱,但孟严齐林澄明显还可以支撑,没到图穷匕见的地步。
那位孟老夫人,更是全程神隐,似乎毫不关心孟家的发展状况。
要不要给他们人为地增加一些压力,逼他们一把呢?
顾轩扬听到她打电话的过程,猜到她大概是跟孟家什么人沟通来着,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他建议道:“如果我们对顾崇那边施压,顾崇他们必定会转移责任方,孟家的处境也会更艰难。”
兵不血刃,借刀杀人。
她要是想的话,他可以轻轻松松就帮她做到,都不必动用千山集团。
苏妃灵考虑了片刻,摇摇头:“算了吧,我看孟家现在外部有难,家宅不安,恐怕麻烦才刚刚开始,不需要我们动什么手脚。”
她笑了下:“我们不如耐心地等吧。”
自然而然产生出的结果,才更有意思。
顾轩扬都听她的,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苏妃灵第二天还要赶路,吃了点水果便回房洗漱,上床休息。
翌日午后,她随剧组一行人抵达益城机场。
《仙途》剧组要到益城拍戏的消息瞒得严严实实,但仍有神通广大的粉丝打探到行程。
飞机一降落,外面安排的接机人员就提醒他们,已经看到大量粉丝在蹲守。
路林他们便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安排下,从VIP通道出去,动作迅速地上了商务车。
路林把助理们赶到一辆车上去,自己和苏妃灵坐一辆车,一上车就摘下口罩喝了口水。
“真不容易,每次都和做贼一样,这次竟然没被粉丝堵到。”
苏妃灵看了看前后排升起的挡板,知道前排司机听不到两个人说话。
“你下次可以贴个隐身符,这样就不用躲来躲去的。”
路林委屈:“我画的隐身符只能坚持两分钟,怕不是正好走到粉丝附近就失效了,到时候不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门去吗?”
苏妃灵睨他一眼:“画符功夫不到家,你还有理了?”
“我不管,我还是个狐狸宝宝,你给我画,你给我画……”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两人正说着话,苏妃灵的手机突然亮起来。
她看了一眼,显示是苏宏仁的电话。
苏妃灵拍了拍路林的头,示意他安静,接起电话。
苏宏仁:“喂,灵灵?”
“是我。”苏妃灵听到他那边一片吵闹声,说的似乎是什么方言。
她顿了顿,问:“你不在帝都吗?你在哪?”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苏宏仁笑道,“正要跟你说一声,我来西南了。”
苏妃灵诧异:“你回家了?”
“没回家,是陪老王找点东西。”他不知道是顾忌什么,吞吞吐吐道,“你前几天让人给我送的符我收到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不在帝都,具体的等我回家见面再跟你说。”
苏妃灵:“你什么时候回家?”
苏宏仁道:“可能一周,也可能半个月?还不确定。”
苏妃灵蹙起眉头,顺手起了一卦,探寻苏宏仁那边的情况,却发现结果是不明。
不是安全,也不是危险,是未知的不明。
这种卦象并不多见。
苏妃灵看着自己的指尖,生出许多疑虑来。
但她总不能因此就让苏宏仁折返,只好抿了抿唇:“你注意安全,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及时撤退。”
苏宏仁笑道:“我这么大年纪,也不可能往危险地方去,你放心吧。”
苏妃灵想了想,终究放心不下他:“我今天刚跟剧组到益城,剧组要在这里取景拍戏,也在西南,要不我过去看看你?”
“益城?”苏宏仁跟旁边的人嘀咕了两句,确定了下位置,“我们离益城很近,就在益城旁边,但是这几天不太方便,三天以后差不多,你过来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不会。”苏妃灵干脆道,“到时候我过去找你。”
路林在旁边屏着呼吸,竖着耳朵,看她挂了电话以后才蹭过去:“灵灵……”
苏妃灵不用他说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无奈道:“我是去看我爷爷,刚才给他卜了一卦,卦象有点奇怪,我不太放心,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这你也要跟着去吗?”
路林晃她:“我想去我想去,我想看爷爷……”
“别乱叫。”苏妃灵拍拍他的爪子,“你怎么也叫爷爷?你应该叫曾祖父。”
“啊?”路林愣了一下,“曾祖父?为什么是曾祖父?我叫你爷爷曾祖父且不是要叫你……灵灵!”
说着说着,路林反应过来了,他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都是翁姐把你教坏了!你以前从不开这种玩笑的!”
都怪翁咏!
翁咏是大龄网瘾青年,每天都在网上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说给灵灵听,搞得灵灵也被带坏了。
想想苏妃灵以前是多么清冷正经的人,那就跟得道成仙的高人差不多。
现在都会变着法子调侃人了,这不就相当于仙女下凡吃麻辣烫了吗!
路林愤愤道:“不行,我得告诉翁姐,不能什么好的坏的都教你,不然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他这么一说,苏妃灵眨了眨眼,下意识想到昨天自己跟顾轩扬说话时的口误。
幸亏当时没有外人听到。
她赶紧拦住他掏手机的动作,熟练地给他顺毛:“好了,跟你开玩笑的,到时候带你一起去,只要你有时间。”
路林瞬间被转移话题:“我都听到了,爷爷说他就在益城隔壁,我们请半天假就有时间了,大不了挪一下拍戏的顺序。”
说到拍戏,苏妃灵想起来:“我们今天下午的戏是不是要吊威亚?”
她之前听窦导开过玩笑,说路林第一次吊威亚时像个待宰的羊羔,特别好笑,可惜没有拍照留念。
今天下午也许就能亲眼看到了。
路林自信道:“吊威亚我也不怕,现在的苏已经不是当年的苏了,我已经能熟练地控制威亚了!”
事实证明,现在的路林没比当年的他好多少。
安装威亚之前,他还在武术指导老师的嘱咐下默记着“放松放松,动用腰腹部的力量”。
安装威亚以后,他只感觉一阵蛋疼,蛋疼中脑海里闪过“腰腹部”的关键词。
他自信地挺直腰背一踢,然后“哎呦”一声,四脚朝天,胳膊腿还下意识地扑腾了两下。
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只被绑起来的小羊羔。
众人:“……”
路林:“……”
TAT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把他放下来。
苏妃灵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想到翁咏说过的段子。
某些考前临时抱佛脚的考生,考试之前大念马冬梅,考试之中写下孙红雷。
此情此景,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窦俊倢嘴角直抽抽。
“小路啊,怎么你现在吊威亚还是这个样子啊?”
路林爆火的那部古装剧是和窦俊倢合作的。
在那部剧的拍摄过程中,路林就很不适应吊威亚,贡献出了许多“待宰羔羊”式的造型。
窦俊倢还以为这么久过去,路林早就学会了呢,敢情和当初也没什么区别啊。
路林大喊冤枉:“窦导,我后来一直拍的都是现代剧,也不需要再复习这东西啊。”
窦俊倢无奈:“你再多走两遍。”
工作人员又重新给路林安装。
窦俊倢看一旁笑吟吟的苏妃灵,提醒她:“你第一次演戏,之前没上过威亚吧?”
连路林这种吊过只是不经常吊的人都适应不了,新手就更容易出洋相了。
不过窦俊倢想,苏妃灵好歹是女孩子,待会他可得让路林笑得小点声。
苏妃灵:“唔,我平衡性很好,窦导不用担心。”
路林修炼的等级不够高,没有掌握更复杂的功法和技能。
但她可是一个曾经御剑飞行的人,在半空中凌空飞几下不算什么。
窦俊倢半信半疑。
等路林又吊了三次威亚,基本适应以后,让苏妃灵也上去试试看。
苏妃灵接下来要拍的是紫衫在剧中的初次出场。
男主晏危和天元派弟子产生争执,他的血惊动了紫衫。
明月出天山,满城花盛开。
这段是夜景,苏妃灵要吊着威亚从高降落,踩着花香,踏着月光而来。
城民纷纷行礼,天元派众多的天之骄子也跟着俯首。
男主晏危发现,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的那群人,却在这位来人面前无比谦卑。
在普通人眼里,修仙者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而这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在紫衫女子面前,却表现得如此敬畏。
她让晏危第一次深刻地察觉到世间顶级强者的地位。
她为晏危此后跌宕传奇的一生,轻轻推开了一道门。
她也是晏危人生中见过的最美最强的女子。
紫衫与晏危的首次见面,带给他的惊艳和震撼,影响深远。
所以苏妃灵这段戏很重要,她演出来的画面必须要让观众相信。
观众看完以后,觉得你确实有这么美这么强。
这是演员需要给出的信服感。
毕竟观众也不是傻子。
有些女明星,自己本身是清秀可人的长相,却偏要接设定是艳若桃李倾国倾城的角色,这就是不匹配。
观众看了以后会质疑: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天下第一美人?
这就是演员无法让观众产生信服感了。
所以接下来要拍的部分,苏妃灵演技的高低直接决定了剧情的合理性。
窦俊倢暗暗担忧。
他都做好了得慢慢磨个几天的准备。
却见苏妃灵随着工作人员的操作,轻飘飘一挥手,衣带当风,稳稳落了下来。
那种流畅熟稔的感觉,就像是在天上飞习惯了一样。
窦俊倢:“……”
磨什么磨,今晚直接开拍!
他看了看正在卸威亚的苏妃灵,考虑了一会,打算拍个长镜头。
也就是一镜到底,把整段剧情都拍完。
这种拍法虽然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很高,但拍出来的效果最为连贯流畅,观众能从中感受到那种惊艳来。
等到晚上,果然是一个好天气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周围的布景和灯光都安排妥当。
窦俊倢招呼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啊!”
“三二一,action!”
饰演天元派弟子的人一把推倒路林饰演的晏危。
“废物!到了我天元派的地盘,你就要知道尊卑等级!”
旁边的弟子纷纷劝他。
“师兄,罢了罢了,不过一介凡人,犯不着跟他计较。”
“大家都少说几句。”
“等将来他彻底没用了再收拾他,师兄且忍一忍。”
“他母亲不过是私通魔族的叛徒,生下这低贱孽种……”
听到有人提起亡母,晏危脸色一变,猛地抬头:“闭嘴!”
“呦,小畜生,你横什么横?”
“你跟谁大喊大叫呢?”
晏危的反抗让几个弟子更加不爽,推搡间,晏危撞上了某个人半拔出来的剑身。
鲜血流下,滴到路旁一朵半开半合的花上。
月光突然暗了暗。
武术指导老师大喊一声:“走!”
全副武装的苏妃灵缓缓升起。
天际有星光闪烁。
原本在夜色中沉睡的花朵们竞相绽开,大片大片地摇曳,遥遥看去,盛放如云。
云端尽头,有人踏花而来。
花香与月色一同铺满人间。
又在这人来到的瞬间黯然失色。
长街上的人群哗啦啦跪下。
“仙子!”
“紫衫仙子!”
山呼海啸当中,天元派的人一改方才的怒色。
他们全都整理好表情仪态,向来人的方向行礼,齐声道:“师祖。”
谁?
晏危茫然地仰着头,遥遥望着那个紫衫女子降落。
乌泱泱俯首的人群中,他抬头的姿势与众不同,来人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紫色的绸带从天而降,用一种轻柔但不容拒绝的力道缠住晏危的腰,提起他飞越过众人,往面前一带。
晏危睁大眼睛,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先看清了来人的脸。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头脑空白。
晏危还是个少年人,紫衫与他差不多高,但看他的姿态仿若仙人垂临。
她嗅着不明显的血腥味,淡淡道:“你是木寒玉的什么人?”
木寒玉是晏危已经去世的亲生母亲。
一提到她,晏危顿时警醒。
“你又是谁?”
但他刚被这人出现的大场面惊到,说话时底气不足,显得虚张声势。
身后听到的天元派弟子怒道:“大胆!你怎敢如此对师祖……”
紫衫轻飘飘看他一眼,那弟子马上住嘴,深深弯腰。
紫衫手指一抬,缠住晏危的绸带灵活地褪去。
晏危这时才发现,那竟然只是一根时下女子流行绑于发髻上的长款发带。
她道:“我是木寒玉的半个师父。”
晏危又是一呆。
他母亲的师父?
“我我是她儿子。”
紫衫沉默地打量他,看他全无修为在身:“你不曾修炼?”
晏危对“修炼”这个词很敏感。
他就是因为不愿意进什么劳什子天元派才被这帮人押送去囚禁。
晏危梗着脖子:“不曾,我不想修仙,不管是什么绝世功法,我都不修!”
紫衫没什么表情地应道:“哦。”
晏危一噎。
这个人的态度怎么跟别人不太一样?
紫衫平静道:“我只是受到感应,没有什么绝世功法给你,不用说这么多。”
“看在故人面上,如果你不想和他们走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
负责押送晏危这一趟任务的天元派弟子听到这里,忍不住上前一步:“师祖!”
紫衫的目光轻飘飘扫过去:“你有异议?”
不过一个眼神,来自顶级强者的气势便微微流露出少许。
那弟子打了个哆嗦:“弟子不敢。”
晏危哪还看不出来这个人的厉害,毫不犹豫道:“我跟你走!”
“咔!”
窦俊倢从监视器中抬头,满脸喜色:“过了!”
剧组人员们闻言都很激动,热烈欢呼。
“哇!”
“路老师苏老师辛苦了!”
“紫衫666!”
“师祖牛批!”
大家都是资深从业人员,知道什么片段好拍,什么片段不好拍。
这段全组人员都做好准备要重复几遍的大戏,竟然一遍过了。
他们的工作量跟着少了,当然开心。
窦俊倢又带着苏妃灵和路林看了一遍回放。
监视器里看比现场看的效果要惊艳许多,没有一丁点瑕疵。
他满意道:“行了,收工!”
路林笑嘻嘻搭上他的肩:“拍得这么顺利,窦导不请我们吃宵夜吗?”
窦俊倢惊讶:“上午坐飞机下午晚上拍戏,你还有力气吃宵夜?”
“有人请客,我就有力气。”
“我看你就是想趁经纪人不在大吃特吃吧?”
窦俊倢看了看时间,扭头问众人。
“都去不去吃宵夜?我请客!明天上午晚点开工。”
工作人员们纷纷应道:“去!”
“谢谢窦导!”
窦俊倢又道:“打电话问问酒店里的人去吗。”
他们拍夜戏不是所有人都在现场,没戏的演员基本都在酒店休息,比如郦初他们。
郦初自从接连见了苏妃灵本人和苏妃灵的演技后,就怏怏不乐。
听到副导演说导演请客吃夜宵,路林他们都在,也没心情过去凑热闹。
她敷衍地回答:“减肥呢,不去了,你们慢慢吃。”
放下手机,她咕哝道:“吃吃吃,最好吃成个胖子,我看你还怎么美得起来。”
郦初明天上午有戏,她打算关灯早点睡觉,好养足精神拍摄。
然而关了灯后,她才发现窗帘没拉好,从缝隙中刚好透出一道光来,照在床上。
郦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床去拉窗帘。
“咦?”
她握住窗帘的手停住,看着楼下那个慢吞吞往外走的女生。
“那不是掌星的人?”
叫什么简素来着。
这么晚出门干嘛,难道是去和导演他们吃夜宵?
以郦初的咖位,能记住对方的名字还是因为她在钟陵春里见过对方一面。
当时她和阎南顾崇玩得正开心,阎南想叫个人过来助助兴,对方被点中,抬头时被郦初看清楚了脸。
因为长得不错,郦初印象还挺深。
后来包厢里发生意外,闯进来一个疯女人,场子散了,她还专门要了那天到场的女性人员名单。
想到这里,郦初情不自禁愣了愣。
钟陵春……
包厢……
顾崇……
疯女人……
——“贱人!看我今天不撕破你的脸!”
——“你不是苏妃灵,苏妃灵呢?!”
郦初脑海中亮光一闪。
那天在包厢里,那个闯进来歇斯底里的女人,嘴里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她就奇怪这个名字怎么会这么熟悉!
苏妃灵!
原来是她!
郦初目光灼灼,睡意全消。
她捏着手机在屋里转了两圈,思考要如何应用这个事情。
不行,她现在手里的信息太少了,让八卦记者爆料都不够劲爆。
她得找人去查一查。
那个疯女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什么孟什么娇?
郦初皱着眉头思考一下,干脆找到以前合作过的私人侦探调查组。
她让对方去查顾崇和他的未婚妻\/女朋友,叫孟什么,以及苏妃灵和他们的关系。
那个孟什么既然能特地去捉奸,说明苏妃灵肯定和顾崇有什么首尾。
到时候她匿名去找八卦记者编辑爆料,就以女方朋友的身份,说苏妃灵破坏别人感情,再搞点似是而非的照片,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让对方身败名裂。
郦初全然陷入了意外收获的惊喜之中,早忘记了刚才看到简素的事情。
一个八十线小明星,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另一边。
副导演挂断了郦初的电话后,又顺着名单往下打了几个。
打到简素时,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
副导演还听到了电流一样的滋滋声。
“奇怪。”副导演看了看手机信号,“信号还可以啊,怎么滋滋啦啦的?”
电话没人接,副导演又打了一遍,还是没人接。
“算了,没准是睡了。”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副导演放弃了。
他跟窦俊倢汇报最终结果:“他们都说不过来了,还有人已经睡了,咱们直接去吃吧。”
“行。”窦俊倢笑道,“那他们没口福了。”
他们拍戏是在益城影视基地里,这边儿大大小小有不少剧组拍摄,不乏有夜戏的。
所以基地里有很多吃饭的地方二十四小时营业,晚上也不关门。
路林吵着要吃烧烤,一帮人就浩浩荡荡去了家挺大的烧烤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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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菜的时候,窦俊倢还拉着路林和苏妃灵聊戏,菜一上来,他就顾不上两个人,完全投入到抢肉大部队里。可能是因为这家店的厨师烤串的水平真的高,也可能是因为大家伙工作半天都累了。
一群人吃得狼吞虎咽,最后全都扶着墙捂着肚子出去的。
路林也吃撑了,他还喝了不少酒,醉眼朦胧地打了个嗝儿。
吃完饭后,剧组的人都要回酒店休息。
酒店在影视基地里面,步行十几分钟就到。
路林现在却不想回去,他打发走自己助理和苏妃灵的助理,拽住苏妃灵往另一边走。
“太撑了,在外面逛逛,消消食。”
苏妃灵无奈道:“大晚上的你逛什么?”
路林理所当然道:“人家养狗的还早晚遛狗呢,你养狐狸怎么能不溜狐狸?”
苏妃灵:“……”
论理不直气也壮,谁也比不过路林。
他都这么说了,苏妃灵总不能抛下他一个人回去,索性跟着他走。
路林也不管东西南北,拽着苏妃灵一通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得越来越偏僻。
苏妃灵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从现代布景区走到古代布景区,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啊。”
“什么?”路林迷迷糊糊扭头。
这一扭头不要紧,他竟然看到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隐匿在夜色里。
路林吓了一跳,酒都醒了半截。
“什么东西?!”
他“嗷”一声抱住苏妃灵:“有怪物!”
苏妃灵:“?”
她顺着路林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座沉默矗立的假山。
苏妃灵:“……”
不过也不怪路林眼瘸。
这一片都是古香古色的布景,到了晚上也没有路灯,全靠月光照着。
虽然不至于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许多东西也只是有个轮廓。
尤其是一些假山,在晚上看着张牙舞爪的,是挺吓人。
苏妃灵夜间视物没有什么障碍,能看得清清楚楚。
路林却是半醉半醒,眼花看错了也情有可原。
她正想开路林玩笑,眼角的孟光忽的瞥到一个人。
苏妃灵定睛一看,看到了远处八角亭里,居然站着一个略显眼熟的人。
是她去掌星签约那天,和路林在大厅遇到的那个女孩子。
苏妃灵之前在剧组看到她时有点惊讶,问过路林一次,路林提过她的名字。
叫简素。
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在亭子里干什么?
简素什么也没干。
她在发抖。
全身上下都在抖。
她脸色惨白地站在亭子里,背抵着冰凉的亭柱,抖得牙齿咯咯作响。
她一眼都不敢看四周的大雾,只是拼命在脑海中回忆许久没念过的清心咒,在心底默背。
如果不是她小时候遇到过一些怪事,她现在早就崩溃了。
饶是如此,她也是心惊肉跳。
她在酒店房间睡得好好的,怎么会一睁眼就跑到亭子里来?
而且还遇到了鬼打墙!
简素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口,手心里都是汗。
今天晚上《仙途》剧组有夜戏,没有她的事情,她就给妈妈打了个视频电话。
简母得知她到了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益城,开心地让她出去转一转,全当公费旅游。
简素笑着答应,说影视基地里的布景就很不错。
简母有点好奇,问了几句。
正好当时天色还不黑,简素就穿了件大衣,拿着手机在基地里一边散步一边和母亲视频。
她家庭条件一般,以前上学时,身边的同学都会趁着节假日旅游,只有她利用时间去打工赚钱。
进了娱乐圈以后,简素本以为能赚一波大钱,却发现大钱都是有名气的人才能拿的。
像她这种糊透了的八百线不知名艺人,偶尔运气好时能捞点边边角角就不错了。
她赚得少,家里人花钱都精打细算,她妈妈也许多年都没有出去旅游过。
所以简素每次去什么新鲜好玩的地方,都会给简母分享照片视频,让简母也跟着看一看。
影视基地里有许多剧组还在拍摄,简素便专门挑没人的地方。
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一处假山附近。
她和简母谈论着这里的布景,没提防假山后面有个人走出来,两个人不小心撞了一下。
对方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快步走远了。
不痛不痒的,简素也没当回事,天色暗下来以后,她就回到酒店休息了。
她睡得很早,也睡得很香。
但就在十几分钟之前,她突然觉得有点冷,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站在这个亭子里,周围漆黑一片。
简素看着眼前的亭子,旁边的人造湖,不远处的假山,一下子就懵了。
这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往外走,一只脚还没踏出亭子,心里就咯噔一下,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猛地退后,仔细一看脚底下,是那种老旧的青石板,大块大块的石板之间还有黑黄的泥土和残败的草根。
简素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她刚睁眼的时候,脚下是青石板路吗?
好像不是吧?
她再抬头环顾,就发现假山没了,人工湖不见了,只有雾。
浓重的,连月光都透不进来的大雾,从八方涌来,把亭子围在中间,也把她困在了这里。
简素以前听说过,有些人走夜路,走啊走,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到头,做了记号之后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这种就是鬼打墙。
据说没有高人解救的话,只能等待天亮。
只要朝阳出现,鬼打墙就会自动消失。
简素摸了摸身上,没有摸到手机,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距离天亮还有多长时间。
身处这种场景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难熬。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一点。
却忽然听到亭子外的大雾后,有人叫她:“简素?”
简素惊喜地抬头:“谁?谁叫我?”
那人问:“是简素吗?”
简素连忙道:“我是,你是仙途剧组的吗?”
“对。”那个人又问,“你怎么在亭子里?”
简素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跑到这里了,四周都是雾,你在哪?”
那个人道:“你快出来吧!”
简素:“我也想出去!但是四周都是大雾,我看不清楚啊,你在哪,在哪个方向?”
那个人依旧道:“你快出来吧!”
简素被催得更急,慌张走了两步,打算走出亭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亭子了,想起什么,又骤然停住。
等等。
怎么这个人和她说了半天的话,却一点都没有走近呢?
简素心头一冷,退回亭子里,试探着问:“对了,你是哪个人?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那个人道,“你快出来吧!”
简素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里,声音哆嗦着问:“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停了一下,接着道:“你快出来吧!”
简素的指甲死死抠住了手心,沉默下来。
她不说话,那声音便不停地重复催促。
“你快出来吧!”
“你快出来吧!”
“你快出来吧!”
这声音乍一听确实如同普通人讲话,留心细听后才发现异样。
语调和语气都平得不像人,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模仿人而模仿的不到位。
简素满头冷汗,她靠住亭柱,死死咬住了下唇。
她早该猜到的,这大晚上的诡异场景里,怎么会有正常人存在?
据说很多孤魂野鬼或者精怪,会想尽办法害人。
有些会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一说出名字,它就上你的身。
有些会在人走夜路时从背后拍人肩膀,等人回头时做出最吓人的姿态,被拍的人心神俱震,邪祟就方便附体。
这个叫她名字,还谎称是剧组工作人员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总之不可能是人。
但它的意图很明显,它想骗简素自愿走出亭子。
这样一想,简素反而有了点安全感。
它不敢进来,要骗自己走出去,岂不是说明这亭子里面是安全的?
那她就牢牢守在这里等到天亮。
天亮之前,任是谁来,耍出什么花样,她都绝不迈出半步。
简素刚做好这个决定,没一会儿,就听见亭子外面又有人扬声叫她。
“简素?”
简素不敢吭声,心底却更加警惕。
那东西竟然如此狡猾,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这次还变成个女声来骗她。
“简素?你怎么了?”那女声还带点疑惑口吻,“你怎么不说话?”
简素又怕又气,感觉这东西越模仿越像,忍不住闷声道:“我不出去!别叫我!”
女声迟疑道:“明天还要拍戏,你不出来,是打算在这里休息吗?”
简素瞳孔放大,低声骂了句脏话。
“你还知道我要拍戏?”
现在邪祟都如此神通广大吗?
邪……苏妃灵……祟怔了怔。
她看简素一个人站在亭子里一动不动,出于对独身女士的人身安全担忧,便走近几步问了问。
但对方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她想走过去查看一下,路林却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别……灵灵,你别过去。”
路林此时已经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他一脸惊恐,用气声分析,生怕惊扰到某些东西。
“那肯定不是简素,她好好一姑娘大晚上跑亭子里干嘛,肯定是什么东西在冒充她,就想骗我们过去。”
“灵灵,你别过去。”
他蹲在地上,半藏在苏妃灵身后,鬼鬼祟祟探出头往亭子的方向看。
“你看她,你跟她说话她都不回头,一直侧对着我们,正常人会这样吗?不信你让她转过身走出来看看!”
苏妃灵想了想,觉得有理,干脆自报家门。
“简素你怎么了?我是苏妃灵,我们见过的。”
“苏妃灵?”
“对,你没事吧?你要不要出来说话?”
好啊,这邪祟居然连剧组演员都敢冒充了,还专门挑了个长得最好看的冒充!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骗她出去?
她偏不!
简素恐惧到极点,又看这东西的确像是进不来亭子,反倒生出一股大胆的怒气来。
她情不自禁地“呸”了一声。
“你还敢冒充苏妃灵?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雾,看到猪在飞了吗,都是被你膨胀的!”
“是影视基地建好了你戏瘾大发还是地府里也有精神病院没把你关好?”
“还冒充苏妃灵!”
“配钥匙十块钱三把,你配几把!”
骂完以后,简素身心舒畅。
听说脏东西都怕被骂,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以毒攻毒。
苏妃灵:“……”
她低头看向蹲在地上同样一脸呆滞的路林:“我感觉,非人类生物应该没有这么灵性的骂人方式?”
路林也被这一通利索的骂人语录说得有点动摇:“听起来不像……可是她为什么不看我们……”
苏妃灵提议:“我们进去看看她。”
路林可怜巴巴道:“不要,我害怕。”
苏妃灵:“那你在这等我,我自己进去看看?”
路林摇头:“不行,我不敢。”
“……”苏妃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委婉道,“需要我提醒你吗?对于精怪来说,能化人的才是大妖……”
真……狐狸精……已化形……大妖……路林:QAQ
他弱弱道:“要不我变回原型,你抱着我,她要是问的话你就说是萨摩耶。”
也只能这样了。
左右这四周无人,最有希望能看清情况的简素头也不回。
没有人看到路林这个大活人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毛茸茸软绵绵的狐狸幼崽。
小狐狸熟练地踩着苏妃灵的手心,跳上她的肩膀,趾高气昂地摇了两下大尾巴后,才又溜回苏妃灵的怀里。
苏妃灵抱着小狐狸走向八角亭。
简素本来看浓雾里的声音不再响起,以为那东西已经死心了,没想到这回直接有脚步声靠近。
她紧张得浑身僵硬,嗓子发紧。
“你……你别过来……”
苏妃灵顿了顿,加重语气:“简素,你回过头来,我是苏妃灵。”
距离拉近后,简素发觉这声音似乎有些不同。
如玉石泉水相击,清凌凌的好听。
她带着一点试探,缓慢地,小心地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浓雾里有一个眼熟的身影缓步走来。
在苏妃灵眼里,她只是很普通很寻常地走路。
但在简素眼里,苏妃灵是破雾而来。
她每向前迈出一步,浓雾就消散一分。
那些诡异深厚的雾气,仿佛是深宫里不透明的纱帐帷幕,随着她的步伐,被一双无形的手层层掀起。
等她走到亭前,雾气已经完全褪去。
方才被浓雾遮蔽的月亮又重新显现出来,月色如烟如纱,轻柔地笼罩在她美得不似凡人的容颜上。
简素紧紧抓着衣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星月交辉,映在苏妃灵眼底,璀璨明亮。
她从大雾中行来的样子,就像是水墨画中的人物从画纸中走了出来。
简素木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没有动作。
苏妃灵疑惑地叫她:“简素?”
简素眼也不眨,亭子里一片沉寂。
小狐狸被诡异气氛吓得尾巴都夹起来不敢乱摇了。
苏妃灵扫了周遭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是怎么了?
眼前这人确实是简素没错啊,但是她怎么看上去痴痴傻傻的?
苏妃灵脑海里冒出一个问号,又低声唤了她一遍:“简素?”
简素这次终于有反应了:“苏妃灵?”
听这语气,似乎还有点怀疑。
苏妃灵说:“是我。”
简素默了下,颤巍巍道:“我……我我能摸摸你吗?”
半夜三更,无人的亭子,孤女寡女,这话怎么听怎么有些暧昧。
小狐狸立刻愤怒地竖起身子:“吱!”
它用前爪拍了拍苏妃灵的胳膊,蓬松的尾巴一甩一甩的,乌黑的瞳孔满满都是“你看我说这个人不是简素吧,肯定是什么流氓精怪”。
苏妃灵也错愕了一下,但她观察简素的神情满是忐忑不安,想必没有其他意思,便安抚地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走近一些,把手伸出来递给简素。
她温和道:“见过几次,还没有正式和你握手,今天晚上补上吧。”
简素盯着那只雪白的手,试探着触碰。
温热的!
是活人!
虽然从见到苏妃灵出现,简素就有了八分信任,但直到此时真的碰到苏妃灵的体温,她才能完全确定,这不是什么邪祟搞出来的花样,而确实是真正的人。
简素一把握住苏妃灵的手,嘴唇抖了抖,猛地往她身上一扑。
“哇——”
“有鬼!”
她忍了半天的恐惧和委屈一起涌了上来,眼泪扑簌簌落到苏妃灵肩上。
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道:“有鬼,有鬼,刚才有东西假装成人骗我出去,我本来在酒店睡觉,就是一睁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害怕……呜呜呜呜呜我以为我要死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简素扑过来时苏妃灵本来要躲,但躲之前眼尖的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就迟疑了一下。
这么一迟疑,就被简素抱了个正着。
简素说得颠三倒四,苏妃灵大致听明白了经过。
可她越听越糊涂。
什么鬼,什么大雾,什么声音。
她和路林就站在假山附近,离亭子这里几十米的距离,没有看到和听到任何简素说的东西啊。
苏妃灵把简素推开一点:“简素,你冷静一下。”
“你现在很安全,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简素全无安全感,抓着她的衣服不想松手,还想再抱,眼皮底下却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脑袋上的毛有点塌,有气无力地顶了顶她。
简素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苏妃灵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动物。
她后退一步:“这是……”
苏妃灵摸了摸小狐狸的后背,随口道:“刚才捡到的萨摩耶。”
“萨摩耶”不高兴地瞪了一眼简素,用尾巴卷着苏妃灵的手腕往头上带。
这女人抱就抱吧,还抱得那么用力,差点把它压成狐饼,眼泪还跟水龙头一样,把它头上的毛毛都搞湿了。
快给它顺顺毛,不要影响它狐的形象。
简素迷茫了一秒钟。
萨摩耶的尾巴有这么大这么蓬松吗?
看上去好像还挺有灵性的。
但她现在也顾不上思考太多,她这会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她慌张地看看亭子左右,害怕继续待下去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们能先离开这里吗?”
苏妃灵点点头:“可以,我们回酒店吧,边走边说。”
简素连忙拽住她的衣袖:“好,我们快点走。”
等走出这一片布景区,简素才长舒一口气,原原本本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苏妃灵蹙眉:“你是说,在我进去找你之前,亭子周围都是浓雾?”
简素道:“对!而且那雾特别诡异,完全不透光,今天的月光这么亮,雾里一点都透不过来,我当时都吓死了。”
苏妃灵:“一直到我进去找你时,雾还在?”
“是的,你走进来时,那雾才慢慢地退了。”
简素被苏妃灵这么询问,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难道什么也没看到?”
苏妃灵:“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你一个人侧对着我站在柱子面前,没有什么雾。”
简素才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她们同处一个地方,却连所见之景都不相同,难道那邪祟只针对自己?
苏妃灵想了想:“你说有东西冒充人跟你说话,想骗你出亭子,你还记得从它跟你说话到我叫你,大概隔了多久吗?”
“大概……”简素冥思苦想,“大概五六分钟吧?”
苏妃灵低头,与乌黑眸子里满是诧异的小狐狸对视一眼。
怎么会呢?
苏妃灵去叫简素前的五六分钟,她和路林明明就在简素不远处。
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听见过有什么声音。
苏妃灵在亭子周围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邪意。
以她的水平,如果真的有邪祟,不可能毫无所察的。
可是看简素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
小狐狸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粉色的小肉垫在苏妃灵胳膊上画了几下。
苏妃灵心领会神。
她自然地牵住简素的手:“你不要胡思乱想,也许是遇到了什么古怪的磁场也说不定,今晚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没事了。”
她指尖恰恰抵在简素手腕上,不着痕迹地探寻着脉搏和气流。
简素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她听苏妃灵这么说,还以为苏妃灵不信这些,苦笑着摇头:“不是,不是磁场,我知道的。”
她唉声叹气:“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是我?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酒店里,苏妃灵放开了手,把简素送进她的房间。
酒店房间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订的,根据演员咖位大小,规格也各不相同。
简素的房间就是正常的标间,一眼就能把里里外外都看个清楚。
苏妃灵没有看出任何异常来。
回到房间后,简素安心了不少,她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现在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她知道苏妃灵今晚还拍了夜戏,顿时很愧疚:“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今晚太感谢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这么客气,都是小事儿。”苏妃灵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我也回房间休息了,你早点洗澡睡觉吧,睡一觉起来明天就没事了。”
她一说洗澡,简素下意识抽动了下鼻子。
好像有股臭臭的味道……
她犹豫着抬起胳膊闻了闻,脸上瞬间变得通红。
原来她这么臭!
想到刚刚自己就是这么去抱苏妃灵,还握人家的手,简素就尴尬得恨不能连夜扛着飞机逃出地球。
她简直无地自容:“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我今晚被吓得出了很多汗,刚才……我……你……”
她实在问不出口,自己刚才是不是熏到苏妃灵了。
苏妃灵心下了然。
但她一向很给女孩子面子,假装没听到这句话,也没追问,神色如常道:“那我回房了,晚安。”
简素小声道:“……晚安。”
苏妃灵跟简素不在同一楼层,她又坐电梯上了两层,回到豪华套房中,把小狐狸放到沙发上。
离开了外人的视线,小狐狸也不装沉默了。
它咕噜一下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扒住沙发扶手,好奇地追问苏妃灵:“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苏妃灵揉了揉眉心:“没有,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的脉搏和气血都符合受到惊吓的人的状况,也没有嗑药,应该不是药物引起的幻觉。”
俗话说的好,医巫不分家,懂玄学的人多少都会懂点医术方面的东西。
简素有没有嗑药,她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倒是她的面相,我刚才在她房间里仔细看了看,像是那种童年有些变故的,父亲早亡,没有兄弟姐妹,仿佛自身还和玄学有点关系,今天太晚了也不好问,我改天套套话。”
小狐狸晃了晃尾巴,奇道:“难道这世上还有能瞒过你的邪祟?或者是那个地方的磁场真有什么蹊跷?”
“就算有邪祟能瞒过我,也不应该一丝气息都泄露不出来。”苏妃灵沉吟道,“简素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邪气都没有沾染上。”
小狐狸“吱”了一声,狐脸上都是嫌弃。
“还干净呢?我都闻到臭臭的味道了,也不知道她跑哪搞得一身味儿,你还抱了她,你快去洗澡!”
苏妃灵哭笑不得:“谁说这个了?”
动物形态时的路林比人形时嗅觉更敏感,催促她:“总之你现在臭了,你快去洗澡啦。”
苏妃灵:“你今晚住我这儿?”
小狐狸理直气壮抬起小脑袋:“对呀,你这个套房有两间卧室,还不能匀给我一间吗?”
“行是行。”苏妃灵为难道,“但是我记得你有个助理在你套房里住?明天早晨他在房间里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到时候就假装下楼吃早餐来着。”小狐狸尾巴灵活地一勾,把遥控器勾到眼前,按开了电视,“你快去洗澡,洗完澡要梳毛的。”
苏妃灵:“……”
怪不得非要留下睡,敢情在这里等着她呢。
……
简素送走苏妃灵后,就飞速地冲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吹干头发,闻到自己身上香喷喷的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才放心地躺回床上。
这一晚上惊吓连连,她早就身心俱疲,躺下来没有几分钟就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的想,明天出门前一定要喷点香水,绝不能让大美人误会自己不讲卫生。
就在她的意识马上就要陷入昏睡时,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简素一激灵,脑子立刻清醒了。
“谁啊?”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苏妃灵。”
简素心神一松,她下地穿上拖鞋,往门口走去:“怎么了?不是说回房休息了吗?”
“我忘了点东西,回来找你拿。”
简素疑惑道:“东西?什么东西?”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按上门后反锁的按钮,正要转动。
门外那人道:“你开门就知道了。”
只隔着一扇门,简素手僵住了。
这个平稳的语调,这个声音!
不是苏妃灵!
是那个东西!
那东西跟到酒店来了!
简素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脚底板都滋生出一股寒意。
她捂住嘴,死死咽下了惊呼声,悄无声息地后退。
她退到床前,紧紧盯着门口,强撑着拖延时间。
“你忘记什么东西了?你先说。”
简素摸索到床边的手机,用孟光查看,从剧组群里找到苏妃灵的微信,不停地点添加。
她心底疯狂地呐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门外的东西会不会进来?
那东西阴魂不散地缠着她,她是不是要死了?
明天早晨来敲她门的人会不会看到一具尸体?
门外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似乎知道她发现了,阴森森地问道:“你拿了我的东西,不想还给我吗?”
简素惊惧:“我拿了你什么东西?”
天可怜见,她从来没有拿过谁的东西。
“你还不承认!”那声音被激怒了,“我都闻到了,就是你!”
“你还我东西!还给我!”
“砰”一声,像是什么重物撞在门上。
随着这一撞,那东西开始疯狂砸门,声音也凄厉起来:“还给我!”
“还给我!”
简素的手哆嗦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我没有,我没有拿你东西,你找错人了,你找错人了。”
然而那声音异常怨恨,根本不听她的辩解。
门板被撞得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
简素怕得眼泪哗啦啦流,缩在床上一角发抖。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叮咚”一声。
好友申请通过的声音如同天籁。
简素不敢浪费时间打字,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对方秒接,声音清润,还带点磁性。
“喂?简素?”
简素愣住。
身为掌星的签约艺人,她对掌星的当红一哥颇为熟悉。
别的不说,光是公司大楼一层的电子屏每天循环播放着路林的各种视频内容,便足以让她瞬间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路路老师?”
这么晚了,苏妃灵的手机怎么会是路林在用?
简素脑海中一瞬间奔腾过千万种猜测,然后马上意识到,完了,她好像撞破了一个惊天八卦。
就算今天不死在邪祟手里,她怕是在掌星也活不下去了。
路林美滋滋地啃着薯片,还没有察觉不对。
他正在看一场球赛,看得入迷,听到旁边的手机响,随手就捞过来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手机,看到简素的好友申请,心不在焉地点了同意,然后又心不在焉地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简素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请问凌苏妃灵在吗?”
哇!
好球!
路林眼睛一亮,情不自禁想要喝彩,嘴上便直接道:“她在洗澡呢,你找她干嘛?”
洗洗澡?
简素如遭雷击。
她这一刻甚至忘了房间外没解决的危险,满脑子都是“她在洗澡”,“她在洗澡”……
“那……那……”简素磕巴了半天,“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路林眼睛还紧盯着电视,几乎分不出心思听她讲什么,胡乱应道:“哦哦哦。”
简素赶紧把通话挂了。
门外的东西还在砸门,但是她现在慌张的情绪已经压过了惊惧。
被邪祟找上门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明天还活着,却有可能失去工作。
简素忧心忡忡,倚在床头握着手机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困意就涌上来。
她实在太累了,哪怕门外动静响如惊雷,也阻挡不了她渐渐沉入梦乡。
“砰”一下,房门大开,冷风灌入。
简素愕然睁开眼睛,看到门口空荡荡的。
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在空气中流动,眨眼间就到了简素身前。
简素僵住,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听到声音在她咫尺处幽幽道:“我的东西呢?”
她没有!
她没有拿什么东西!
简素全身颤栗。
她想辩解,想呼喊。
但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嘻嘻。”
那声音诡异地笑了一声,阴冷的气息拂在她面前。
“拿不出东西,姐姐就把我命赔给我好不好?”
不!
简素睁大眼睛,拼命想要后退,却在下一刻感到天旋地转。
她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倒在地上,身子与脑袋已经分成两半,鲜血正从脖颈处汩汩流出,在地板上铺成一层艳红。
“啊——”
简素尖叫一声,猛地跳起来。
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惶恐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发现脑袋自己还好好的。
手机就放在不远处,门外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
简素捂着心口宽慰自己:“原来是梦,只是个噩梦……”
剧烈的心跳尚未平息,梦中的笑声切实响在她耳畔。
——“嘻嘻。”
简素瞳孔骤缩。
——“姐姐做了什么噩梦?难道是梦到我了吗?”
简素一寸寸地扭过头去,孟光看到手机屏幕上映出一张四分五裂的面孔,正紧紧贴着她的背。
见她扭头,那张面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啊——”
……
“进了进了!”
路林激动地一拍大腿,薯片的塑料袋被他捏得哗啦啦响。
“好球啊!”
“好!”
苏妃灵吹好头发出来,就看到路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的球赛,兴奋得连狐狸耳朵都冒出来了。
听人说,没有男人不爱看球赛,难道路林身为狐狸,也不能幸免吗?
苏妃灵看了一会他,发现他这么半天了竟然真的完全没注意到自己。
她很有耐心地询问:“所以今晚是不梳毛了吗?”
听到梳毛,路林终于舍得稍微分出一点心神来。
他犹犹豫豫看了下苏妃灵手里的梳子,又恋恋不舍看了看电视上的球赛。
如果梳毛,就不能专心看电视了,而且还不能抱着薯片吃。
球赛与梳毛今日不可兼得也。
路林眼巴巴恳求:“明天梳呢?”
第一回把别的事情排在梳毛之前,苏妃灵颇感惊异。
“这么好看?”
她转头也看了几眼球赛,却看不懂其中规则,反而看得打了个哈欠。
苏妃灵失去兴趣,于是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手机停留在和简素的聊天页面上,还显示了一条通话记录。
她正了正神情:“简素打过电话?”
路林:“啊?好像是?”
他挠了挠头:“好像是找你,我忘了,她还说什么打扰了。”
他这才仔细看了看苏妃灵的手机:“原来是你手机,我刚拿错了,还说这大晚上的她无缘无故给我打什么电话。”
话音刚落,路林自己先愣了愣。
是啊,这大晚上的……
路林和苏妃灵四目相对。
路林立刻起身:“她有危险?”
苏妃灵捞过大衣披上:“下楼去看看。”
路林唰一下又变成狐狸,跳到她肩上,跟着她推门出去。
按下电梯按钮,苏妃灵回拨电话,简素却没有接。
路林懊恼道:“都怪我,看什么球赛,她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苏妃灵揉了揉他的爪子:“不会的。”
然而到了简素门前,他们敲门却没有人应。
苏妃灵左右查看,先对着楼道里的监控摄像头弹了弹手指,再往尽头的窗户走去。
“你要顺着管道上去?”路林阻止她,“不行,你目标太明显了,还是我去吧。”
他作为狐狸时体型较小,行动方便。
苏妃灵想了下,同意道:“好,那你进去看看情况,从里面把门给我打开。”
小狐狸轻巧地从她肩上跳下,一溜烟就消失了。
苏妃灵重新回到简素门前。
她观察了一下门口和门板的情况,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只好侧耳听门里的动静。
路林速度很快,不过几分钟时间,门里就传来啪嗒一声响,反锁的门被打开了。
他迟疑道:“简素好像睡着了?”
苏妃灵闪身进去,一眼就看到倚靠在床头的简素。
她面色平和,呼吸均匀,手里还攥着手机,全无异样。
路林低声道:“我一进来就叫过她了,她没什么反应,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
“简素?”苏妃灵试着摇晃她,“简素你醒醒,简素……”
简素闭着眼睛,无知无觉。
苏妃灵抿了抿唇,眉眼间略有凝重之色。
“三魂六魄俱在,房间内外没有任何邪气,但就是昏迷不醒。”
这件事的源头到底在哪?
路林吸吸鼻子,皱眉道:“灵灵,你有没有觉得……”
苏妃灵侧头:“嗯?”
路林又转着圈嗅了几次,肯定道:“很臭!”
苏妃灵对气味不像他那么敏感,她做了几个吸气,才隐约闻到了路林说的味道。
“之前简素身上就沾染了这个味道。”
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亭子那里。
苏妃灵沉思了一会儿:“你留在这里,我返回去看看。”
路林急道:“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苏妃灵按住他:“简素情况不明,她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安全,你待在这里守着她。”
路林:“我们可以给她贴上符。”
苏妃灵:“符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具体是什么问题,还是留个人安心。”
路林气得跺脚,却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能听从。
此时已是下半夜,月色朦胧,不如一开始明亮,照得僻静处越发黝黑。
苏妃灵凭借记忆,摸回八角亭那处。
庭楼院阁,曲径长廊,她都仔细地走了一遍。
简素待过的那个亭子,更是一分一毫都没被她放过。
气息再正常不过了。
苏妃灵扶着亭柱,心间萦绕着疑惑。
如果当真一切正常,简素又怎么会出事呢?
除非是有什么地方,是她忽略了的。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没有痕迹的。
万事万物,只要存在,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
苏妃灵凝眉思索,手指下意识敲了敲柱子。
——她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摩挲或者敲击东西。
敲了几下后,她突然一怔。
又附耳过去,屈指用力敲了两下。
这声音……
八角亭有六根粗壮的圆柱,全都漆成红色,看上去像是岩石筑造。
苏妃灵一一敲击,细细听了一遍,发现只有自己最开始敲的那根声音不对。
她退出亭子,找到自己和路林遇到简素时候站立的位置,回忆简素当时所处的位置。
简素当时侧对着他们,背靠着一根亭柱。
虽然这六根柱子一模一样,但是那时简素的方位和姿势,她所靠着的亭柱,就是苏妃灵最开始敲的那根。
而那根柱子,是中空的。
六根亭柱,一根中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苏妃灵按住这根柱子,眯起眼睛。
中空?
一根上面连着亭檐的柱子,中间空了能做什么?
如果是用作隧道,难道每次有人进隧道还要爬到亭子上面进去?
如果不是用作隧道,中空还能做什么?
苏妃灵若有所思。
还可以装东西。
装什么呢?
苏妃灵还想登上亭檐去看看柱子的顶端,口袋里的手机却振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路林。
路林压着嗓子,头疼道:“灵灵,简素醒了,你快回来。”
苏妃灵即刻转身往回赶:“她怎么样?”
路林望着蒙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哭着不让他靠近的简素,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夜闯闺房欲行不轨之事的罪犯,无奈又烦躁。
“情况不太好,拒绝跟我沟通。”
仗着夜色深沉,四下无人,苏妃灵动用功法,转瞬间便行至酒店门外,径直上楼。
路林给她开门。
门一打开,楼道里的风就吹进屋里,简素在被子里尖叫一声。
“啊——”
“不要!”
苏妃灵眼疾手快,下了一道禁制,防止其他房间里的人被惊醒后赶来。
路林摸摸鼻子:“就是这样,她醒了以后就把自己蒙起来,不让我过去,我一过去她就叫。”
苏妃灵皱眉:“简素?”
简素在被子里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苏妃灵小心向床靠近,放柔了声音道:“是我,灵灵,我今晚还把你送回房间了,你还记得吗?”
抖动的被子往下滑了滑。
苏妃灵轻声解释:“你给我打电话时,我在洗澡,是路林接的电话,等我们下来后,敲门电话都没人回应,只好用了别的办法进来,希望你不要生气。”
被子里抽泣的声音静了静。
片刻后,简素不确定地问:“灵灵?”
苏妃灵猜测她可能又遇到了类似之前在亭子里遇到的冒充他人的事情,因此不敢确定说话对象的真假。
她道:“是我,你掀开被子看看。”
简素慢慢掀开被子,颤抖着探头看了一眼。
她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里,生怕自己又会看到一张可怖的鬼脸。
然而室内灯光明亮,清清楚楚映出苏妃灵的容颜。
简素攥着被角,怯怯观察着她。
苏妃灵对她摊开一只手:“要不要再来摸一摸是不是温的?”
简素的目光移到她的掌心。
平摊开的手洁白纤细,掌纹干净清晰,指尖透着一点不明显的粉。
与她今晚在亭子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简素颤巍巍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绸缎般丝滑细腻,温热熟悉的触感。
不是梦!
她真的走出了循环的噩梦!
简素喜极而泣,眼泪几乎要在今晚流干。
“我终于……”
等等,这真的是真的吗?
简素猛地松开苏妃灵的手,退缩回床里。
今晚她无数次都曾以为自己醒来,但是每次都会陷入新的噩梦当中。
她一次次抓到希望,又一次次跌入深渊。
她在走不出的噩梦里,见证了无数种自己的死法。
眼前这个苏妃灵,真的是苏妃灵吗?
会不会又是什么新的虚假的噩梦?
只等她放松身心,以为自己彻底脱困了,就再杀了她,让她重新陷入绝望。
苏妃灵讶然:“简素,你没摸到我的手是温的吗?”
简素语不论次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摸到的温度是不是真的,也许你是假的,也许我的感觉也被蒙蔽了,我真的醒了吗,我是不是还在噩梦里?”
她抓挠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竟隐隐有些疯癫之意。
“我真的醒了吗,我真的醒了吗,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你真的醒了。”苏妃灵加重语气,“简素,你看看我和路林,我们是真的人。”
简素怔怔的:“真的?”
她喃喃道:“可是我怎么知道是真的?”
“我是谁?我真的是简素吗?”
“是不是我从出生就是在做梦,我一直都在梦里?”
“假的,假的,假的!”简素疯狂地把枕头被子都扔下床,“一切都是假的!”
简素这副走火入魔的样子让路林倒抽了口凉气。
他凑近苏妃灵,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她不会是……”
她不会是疯了吧?
苏妃灵颦眉,她盯着简素的模样,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什么。
但她来不及抓住,那思绪马上就闪过去了。
苏妃灵没有时间探究,她上前按住简素,沉声道:“简素,你清醒一下,你仔细看看我们。”
简素挣扎叫嚷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假的!你们是假的!”
苏妃灵把简素的手机拿过来解锁,在相册里轻而易举的找到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
妇女站在厨房里切菜,似乎被谁叫了一声,笑容满面的抬头,正好撞进镜头。
她衣着朴素,脸上有岁月的沧桑痕迹,但不难看出和简素的五官略有相似。
苏妃灵把那照片怼到简素眼前,平静道:“那你母亲也是假的吗?”
简素动作一顿,呆住了。
她的眼神定在那张照片上,一动不动。
苏妃灵心平气和道:“就算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你得到过的感情,必定是真的吧。”
简素凝望着母亲的照片,仿佛被人定住了,久久没动。
半晌后,她眼泪流了下来,恍恍惚惚的。
“我真的……我真的醒了吗?”
苏妃灵把手机塞到她手里:“虽然窦导说今天晚点开工,但现在距离剧组拍戏也只剩5个小时,我还要提前一个半个小时去化妆做造型,还想补三个小时的觉。”
她冷静道:“所以我们时间不多,你把你昨天第一次去园子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给我讲一遍,还有今晚我们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
简素握着手机,渐渐清醒过来。
“昨天下午,我和我妈打了个视频……”
她回忆起昨天自己首次到那个布景园前后的事情。
她和简母的通话,她为什么会走到那里,在那里待了大概多久……
苏妃灵听完全程,发现她第一次去的时候,根本没有走到亭子里。
既然如此,那可能就不是那根中空亭柱的问题。
最值得怀疑的应该是简素在假山附近跟人撞的那一下。
苏妃灵问:“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是什么人?像演员吗?”
简素摇摇头:“我只知道是个男的,身高长相都没看清。”
路林提议:“我就说我有东西丢在那里了,可以找基地负责人去要一下监控视频。”
苏妃灵:“如果是普通人,监控当然能录到,但如果不是……”
她看了眼路林。
路林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普通人,自然有一万个办法让监控视频拍不到自己。
比如苏妃灵刚才下楼时就对楼道里的摄像头做了手脚。
“总得试试看。”路林说,“明天下午我带着助理去碰碰运气。”
虽然就算拍到了人,也不一定能找到。
影视基地里人员杂,每天都有剧组入驻和撤出,来往人流数量庞大。
苏妃灵点点头。
她又问简素:“那刚才呢?我回房间后,是怎么回事,又发生了什么?”
说到今晚的事情,简素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母亲,鼓起勇气,尽量把经过讲完整。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噩梦的,可能是从那个东西开始敲门,也可能是从我一回到房间。”
简素想起那种仿佛永远无法醒来,一遍遍看自己死去的绝望和痛苦,又开始发抖。
“但是我每次以为自己醒了,它都会阴魂不散地出现。”
“场景不停的变化,我防不胜防。”
“有一次我以为我逃出了酒店,还打到了一辆出租车,结果我一上车,司机就扭过头来,把我的心挖了出来。”
“我再次惊醒,再次陷入噩梦。”
简素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我甚至,我甚至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不是梦……”
“不是梦。”苏妃灵断然道,“我确定我送你回房时,你还是正常的。”
她指了指路林:“最开始那东西敲门时,你给我打电话,路林是接到了的,当时也不是梦。”
苏妃灵根据她说的内容分析:“你说你挂断了路林的电话后,因为太累睡了过去,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没醒过来,一直在做梦了。”
“它模仿我的声音叫你开门,就像是在亭子里模仿人的声音叫你走出亭子一样,都是要求你主动的。”苏妃灵慢慢捋顺,“说明它因为什么顾忌,不能对你主动出手。”
“甚至有可能它根本就不能真正出手,不然它都控制你的梦境了,没理由不实际出现。”
路林惊疑不定道:“控制梦境,什么东西能控制梦境?既然这样,它岂不是只能吓唬吓唬人?”
苏妃灵:“吓唬人也可以把人吓死的,别的不说,只说如果简素醒来后分不清真实和梦境,情绪崩溃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比如跳楼自杀,那她不就是真的死了吗?”
看简素刚才的状态,便知道她所言非虚。
路林没想到这些,不禁悚然道:“这招太阴损了吧?”
不用真正动手,直接把人逼疯逼死,事后查起来都没法查,任谁来了都以为是精神问题。
苏妃灵看向也被惊住的简素:“所以你要清醒过来,现在不是做梦,就是现实,不要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简素干涩道:“我我知道了。”
“还有,它到底要什么东西?”苏妃灵奇怪道,“它说你拿走了它的东西?你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简素惶恐,生怕苏妃灵不信自己:“我没有!我这几天没有在外面拿过任何东西!”
“它说它闻到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它闻到了什么!”
苏妃灵反问:“闻到了?”
她和路林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想到了简素身上的气味。
“对,它还说我骗它,还阴森森叫我姐姐。”简素毛骨悚然,联想到自己之前拍过的清宫剧,“它该不会是什么死了几百年的妃嫔之类的女鬼吧?”
饶是气氛紧张,路林也被她不着边际的猜测逗笑了。
他忍不住开了句玩笑:“真是娘娘嫔妃鬼,那也应该张口闭口是本宫吧?”
苏妃灵皱眉:“不一定是女鬼,甚至不一定是鬼。”
路林和简素懵了。
什么意思?
这么多怪事发生,不是鬼怪,难道是人为吗?
简素想到之前苏妃灵的磁场说,以为她当真不信这些灵异之事,急忙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你不要不信!我小时候就遇到过。”
“哦?”苏妃灵和路林都看向她。
苏妃灵的目光在她额头眉眼处定了定:“你亲眼见过?”
“见过!”简素对童年的事情记忆犹新,“我小学时学校组织秋游,我们去公园里玩,我亲眼见过湖里出现女鬼,吓得高烧不退,是一个大师救了我。”
“他说我八字轻,成年以前容易见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还教了我几个咒语,我在亭子里吓得不行时,就在默背他之前教我的清心咒。”
“后来我还遇见过两次,但是他们都没有害过我。”
“八字轻?”苏妃灵感兴趣地问,“你的出生时间和地点是?”
简素不明所以,只如实报出来。
苏妃灵心算片刻后,感慨道:“你这运气是挺独特,不仅八字轻,命格还偏阴,别人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次鬼,但是你碰见这种东西的几率很大。”
简素震惊道:“你你也懂这些?”
“当然!”路林抢答,“灵灵可是玄学天才!”
简素愕然道:“什么?灵灵不是不信这些吗?”
路林比她愕然:“你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简素脱口道:“当然是因为灵灵一直都不害怕啊……”
说完,她自己也回过味儿来了。
苏妃灵一直很淡定,不是因为她不信这些无知无畏,而是因为她太了解了所以见多了。
因为一开始苏妃灵说自己没看到什么浓雾,简素以为苏妃灵破开大雾救出她是误打误撞。
又见苏妃灵听到怪事发生后第一时间是解释为磁场,她当然下意识以为对方不信鬼怪之说。
谁料苏妃灵竟是其中强者?
简素不解道:“可是之前灵灵对亭子那边的事情第一反应是磁场?”
哪有大师第一反应这么科学?
苏妃灵淡定道:“主要是当时不确定你信不信,先用科学知识安慰你一下,如果你不信磁场,我还能说是量子力学。”
简素:“……”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简素原本情绪起伏非常大,满心都是害怕。
然而跟苏妃灵和路林这么聊下来,她镇定了许多。
苏妃灵说得对,如果那东西可以主动伤害她,那她现在早死了。
既然她还活着,没有受到一丁点伤,就说明那东西有所顾忌。
但简素也实在不敢睡了。
她眼巴巴看着苏妃灵:“我能去你客厅里待着吗?”
她知道苏妃灵住的那层都是套房,类似普通人家的两室一厅。
简素看了眼路林,还很懂事的补充:“我不会乱说,也不会乱跑,就在客厅里待着。”
路林毫无所察,苏妃灵也以为她说的是今晚遇到的诡异事件。
她担心简素一个人住再遇到什么事,便道:“你直接带上随身用品,这几天就住那间次卧,我助理不跟我住一起,那间正好是空着的。”
本来次卧是留给路林的,现在简素情况特殊,正好让简素暂住。
简素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就今晚在客厅待一晚就好。”
她瞄一眼路林和苏妃灵,诚恳道:“我知道你们不能公开已经很难过了,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苏妃灵:“?”
路林:“?”
路林茫然:“公开什么?”
简素看他们俩的表情,也茫然了:“你们不是……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苏妃灵:“……”
她还没说话,路林已经反应极大的跳起来。
“怎么可能?!”
且不说苏妃灵是人,他是狐狸。
只说前世那么多年,苏妃灵对他的抚养之情,对于他来说差不多是等于长辈的。
这不仅是跨物种的问题还是人伦的问题啊!
路林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我喜欢狐……”
他差点就要说出“喜欢狐狸”,苏妃灵猛地咳了一声。
路林迅速改口:“我喜欢糊涂一点的女孩子。”
简素恍然大悟。
苏妃灵看着跟糊涂可不沾一点边,这么一看,还真是误会。
误会解除,简素不用担心自己会打扰到别人谈“地下恋”,没有心理负担地跟着苏妃灵走了。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走后,简素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慢慢起了一层薄雾。
雾气在床上衣柜里游动,拥有灵魂般在找什么人。
转了一圈后,雾气发现那人真的不见了。
雾气里传来尖利的声音。
“味道竟然断了,可恶,我的东西!”
……
苏妃灵和路林第二天都有好几场戏,任务不轻,抓紧时间补了个觉。
简素上午没有什么事情,也在片场里待着。
片场里人多,热热闹闹的,她待着有安全感。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路林跑到苏妃灵旁边,低声和苏妃灵说话。
“我说我手表丢了,让助理去查了那个布景区的监控,你猜怎么着,那段时间只有简素一个人出现。”
他把拍摄下来的视频放给苏妃灵。
“但是简素应该没说谎,你看,她在这里踉跄了一下。”
路林把那个片段调节速度,反复播放。
画面中的简素举着手机,正在跟手机对面的人视频,却突然往旁边倒了一下。
“乍一看好像是她没走稳,自己往后倒了一下,但是仔细看,像不像是有人迎面撞了一下她,害她没站稳?”
苏妃灵暂停视频,点着画面上简素旁边的位置:“在这里。”
路林:“对,我也觉得这里应该有个人,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的痕迹抹除了。”
让自己能不出现在监控当中,这个人的本事不小。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影视基地里?
简素身上发生的事情,跟他有关吗?
亦或者说,它也不是人?
苏妃灵和路林都陷入沉思。
简素在不远处看到他们俩表情严肃,徘徊了一会儿,也走了过来。
她一脸欲言又止地看路林。
路林好奇道:“你要说什么?”
简素犹豫片刻,悄声问:“路老师,你也是大师吗?”
路林咬住筷子,“啊”了一声:“我不是,你怎么这么问?”
简素弱弱道:“那路老师怎么知道开始灵灵和我的事情?当时只有我和灵灵两个人啊。”
她今天上午想到昨天后半夜三个人的对话,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路林说话时的感觉,像是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这不应该啊,最开始苏妃灵把她从亭子里救回来的时候,只有她和苏妃灵两个人。
哦,还有一只萨摩耶。
路林僵了一下,反应极快:“是灵灵跟我说的。”
他眼都不眨,迅速编好故事:“昨晚我在灵灵那看球赛,正好灵灵送完你回来,我问灵灵怎么回事,所以才知道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样。”简素恍然。
她又问苏妃灵:“灵灵,那只捡到的萨摩耶呢?”
苏妃灵挑了下眉,看一眼路林:“萨摩耶啊……”
路林头皮一麻,抢话道:“萨摩耶今天已经找到主人,送回去了!”
简素有点失落:“已经送走了吗?我昨晚都没有细看,感觉是很可爱的小狗狗。”
路林不敢让她再讨论这个话题,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看这个。”
他把拿到的监控视频给她看。
“监控里显示你是自己凭空倒了一下。”
简素看完脸都白了:“我当时真的有看到一个人!”
苏妃灵沉默片刻,还是将昨晚自己单独去探查时的发现告诉了他们两个。
“亭子中有一根柱子是中空的,就是简素开始背靠的那根。”
路林第一反应是:“通道?”
“不对。”他自己否定这个猜测,“通道怎么会用亭柱?是藏了东西?”
苏妃灵:“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还没有细看里面是怎么回事。”
路林:“下午我们再去看看?”
苏妃灵刚要点头,就听导演那边一片喧哗。
窦俊倢跑过来通知他们:“大投资方过来了,马上就到,一起见见。”
苏妃灵:“投资方?不是掌星吗?”
她记得路林说过,这部剧掌星投资了不少钱。
路林:“掌星投资了,但不是大头,大头是……”
“丰先生!”窦俊倢直起身,受宠若惊冲他们身后走过去,“刚说要一起过去接您,您怎么先过来了?”
苏妃灵转头,看到一张俊秀而熟悉的脸。
正是那位在瑞市与苏妃灵有过数面之缘的丰厉。
“是他?”
路林低声问:“你认识他?他是丰氏投资的老板,听说来头不小,这部剧他是主要投资方。”
苏妃灵:“我们见过几次。”
她来不及和路林细说她和丰厉的渊源,丰厉已经注意到她。
“苏小姐?”他看着苏妃灵一身古装,显得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妃灵微微一笑:“丰先生,又见面了。”
窦俊倢诧异道:“你们认识?”
丰厉含笑道:“有幸与苏小姐相识,但上次分别后,好久没见过了。”
他今天戴了一副银边眼镜,是时下非常流行的一种款式,侧面带有链条,显得斯文儒雅。
他本身就长相出色,气质谦和清润,这么一打扮,看起来越发有君子之风。
“那这可真是缘分!”窦俊倢笑道。
他跟丰厉说他如何偶遇苏妃灵,苏妃灵又如何适合这个角色。
丰厉听得笑意愈深,直言道:“如果早知道苏小姐在这个剧组,那投资金额应该更大一些才合适。”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暧昧,很难不让人多想。
窦俊倢惊了一下,他止住话头,看看丰厉,又看看苏妃灵。
怎么回事?
丰厉和苏妃灵什么关系?
苏妃灵四两拨千斤:“窦导的作品,值得丰先生这么信任。”
丰厉凝视她,一语双关:“的确,窦导的眼光非常好。”
窦俊倢瞬间明白过来。
哦!
这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他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拿自己当筏子,干笑两声:“哈哈哈,承蒙厚爱。”
他连忙扯开话题:“丰先生,还没给你介绍主要演员,啊,这位是……”
窦俊倢给丰厉一一引荐剧组主演们,路林趁机跟苏妃灵说悄悄话。
“这人怎么怪怪的?”
苏妃灵瞟他一眼:“你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路林观察着丰厉,随口道,“倒是和顾轩扬有点像。”
苏妃灵刚要出口的话噎住了。
她皱眉:“他怎么会和顾轩扬像?”
路林理所当然道:“我觉得他们给我的感觉一样怪。”
苏妃灵怔了怔,想起路林还真的说过顾轩扬怪里怪气的。
他这么形容过的人不多,只有顾轩扬和丰厉。
苏妃灵禁不住心头一跳,产生了点怀疑。
她当然知道丰厉貌似对自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但是顾轩扬……
怎么可能?
路林感觉错了吧。
大投资方来剧组了,窦俊倢作为导演自然要盛情款待。
不仅邀请丰厉下午在现场参观拍摄,还订了餐厅晚上聚餐。
往常剧组拍戏都没有个准点,拍到几点结束,就几点再去吃饭。
今天丰厉在这里,窦俊倢特意提前收工。
大家往外走的时候,丰厉助理笑道:“说起来,这块地产也是丰总的。”
窦俊倢:“啊,这么巧?”
丰厉似乎也没想到:“是吗?”
助理提醒他:“影视基地没建成的时候,您还来过一次呢。”
丰厉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窦俊倢知道丰厉家大业大,手里公司多,搞房地产搞得风生水起。
但他没想到这个影视基地也是丰厉的。
而且这么大块地,丰厉还不记得了。
这也太凡尔赛了。
窦俊倢暗自咋舌,嘴上却客气道:“丰总投资的项目,在丰总旗下的地产里拍摄,看来这部剧是离不开丰总的支持啊。”
窦俊倢作为导演,陪着丰厉上了一辆车。
路林又蹭到苏妃灵的车里。
“这顿饭不知道要吃多久,现在天都黑了,待会儿我们回去以后还来得及去亭子那边看吗?”
“对了,灵灵,你怎么认识这个投资人的?”
苏妃灵把在瑞市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还说了自己事后的怀疑。
“我怀疑他有意请屈伯过来,是为了带动香凌的那一批人,从而配合毒枭吴的计划,但我后来查了查他,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
苏妃灵垂下眼帘,摩挲着手里的水杯。
有些事情她自己清楚,却从没有对外人讲过。
“他身上好像带了什么东西,可以防人窥探,我竟然看不出他的深浅。”
路林听得面色凝重。
苏妃灵缓了缓语气:“当然,虽然他这个人不简单,但是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井水不犯河水的,不用太担心。”
路林紧紧皱着眉头,好一会儿以后,喃喃自语道:“原来他这么奇怪,是想追你?”
苏妃灵:“……听了半天,你的重点在这儿?”
路林兀自琢磨:“长得还行,钱也还行,人品不知道怎么样,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要后爹啊,而且以后梳毛怎么办……”
苏妃灵:“……”
“想什么呢你!”她拍了下路林的脑袋,没好气道,“收回你乱七八糟的想法。”
路林贼兮兮地靠过来:“灵灵,你以前就没谈过恋爱,现在也不谈吗?”
他这个以前当然说的是上一辈子。
苏妃灵无奈道:“我命格如此,怎么谈恋爱?”
路林不满道:“你以前背负那么多责任,没时间谈也就罢了,现在又没有什么束缚,命格也找到了破解之道,为什么不能谈?”
苏妃灵:“我现在早夭倒是破了,但是这个功法修炼下去,到最后恐怕能够长生,这又走向了另一种极端。”
她命短的时候,因为自己活不长而不能与人牵扯太深。
现在她可能命很长,顾虑又反过来了。
路林卡住:“那那不能让对方跟你一起修炼吗?”
“末法时代,修炼不易。”苏妃灵瞄他一眼,“况且我也没有遇到什么喜欢的人,你不要套我的话。”
路林嘿嘿一笑:“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有什么标准要求吗?我给你搜罗一下。”
苏妃灵想了想,实话实话:“我也不知道,大概没有什么标准吧。”
路林不信:“怎么会没有标准呢?”
苏妃灵:“喜欢的是人,又不是标准。在遇到对方之前,我怎么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样子的人。”
“好吧。”路林蔫了,“我倒是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子的,但是找不到啊。”
苏妃灵想起自己曾经看过一个路林的采访。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戏谑道:“你不是说你喜欢白皮肤长发温柔的女孩子?”
路林摸摸鼻子:“那不是应付记者采访嘛,我总不能说我喜欢白毛软乎乎不会咬人的狐狸吧?”
虽然他可以化形,但是他本质上还是喜欢同类的。
苏妃灵笑道:“别的人征婚上互联网,你征婚得上动物园,不错,开男明星先例了。”
路林苦着脸:“我不要去动物园!”
他们俩在这辆车里说说笑笑,郦初在另一辆车里正打听丰厉。
她之前没见过丰厉,不知道这个本剧最大投资人长得这么让人心动。
她跟着阎南,觉得阎南就已经是钱多人帅的金龟婿了,然而今天见了丰厉,才发现人外有人。
郦初从经纪人那里套到了不少消息,得意道:“今晚就拿下他。”
房车里坐着她的助理,她也半点不避讳。
“早知道投资人长这么帅,我早就下手了。”
郦初满脸带笑地关掉和经纪人聊天的页面。
她翻出化妆品来补妆,又刻意把领口往低拽了拽。
“说他比阎南的来头还大,应该还是单身,我这不是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跟她关系亲近的一个助理小声劝她:“郦姐,这不好吧,阎总万一知道……”
郦初翻了个白眼:“知道就知道,又不是没跟别人一起玩过,我又不是他老婆,他还管我跟谁吗?”
助理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郦初透过车窗往前看了看,哼了一声:“别的人也就罢了,苏妃灵有点碍事。”
她自觉容貌出色,剧组其他人都比不上她。
唯独苏妃灵是个天大的威胁。
因为是剧组聚餐,窦导包了一家餐厅的整个二楼。
落座的时候,窦俊倢坐在丰厉左侧,郦初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右侧。
丰厉助理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坐到了另一边,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她。
窦俊倢看出郦初的心思,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你情我愿,他上赶着做恶人干嘛。
吃饭途中,郦初频频向丰厉敬酒,上半身越贴越近。
低胸裙口如果从高处看去,简直一览无孟。
眼看她就要贴到丰厉手臂上,丰厉突然站了起来。
他神态自若地向路林敬酒,还夸赞道:“之前我看了剧本,就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没想到窦导真的把你请来了,选角如此贴合,这部剧一定能成功的。”
路林正扭头看另一桌的苏妃灵,没想到他突然跟自己说话,愣了愣,起身跟他碰杯。
“丰总过奖了。”
郦初不甘心地坐直,对同桌其他人若有若无的轻蔑眼光视而不见。
看什么看,她能放下身段勾引,勾到了就是她的本事。
这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罢了。
丰厉对路林这么一说,桌上的话题转到了剧组的演员身上。
丰厉自然而然问道:“窦导是不是还苦恼过哪个角色的选人来着?”
窦俊倢哈哈大笑:“你还记得呐,就是灵灵那个角色,之前一直找不到人,幸好后面碰到灵灵了。”
说到苏妃灵演紫衫,窦俊倢很得意:“灵灵演得非常好,等成片出来了,丰总看了就知道了。”
丰厉微笑:“我也相信灵灵的能力。”
路林看了他一眼,暗暗腹诽。
当着苏妃灵的面时,这个人还客客气气叫“苏小姐”,到了背后,就直接叫“灵灵”了。
果然心怀鬼胎。
郦初的脸色沉了下来。
灵灵灵灵。
怎么又是苏妃灵!
苏妃灵不知道隔壁主桌风起云涌。
她正在回手机消息。
顾轩扬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信息说,自己快到益城了。
苏妃灵愕然:[你怎么来益城了?]
今天剧组这么热闹的吗?
顾轩扬可能是打字不方便,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苏妃灵和同桌的人说了声“失陪”,快步到走廊里接听。
“喂,顾轩扬。”
顾轩扬带着笑意道:“说好的探班,欢迎吗?”
苏妃灵忍不住也笑了一下:“欢迎,但是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这不像顾轩扬的风格。
果然,顾轩扬坦白了:“其实是为了苏老先生来的,他今天中午打电话要家里寄一样东西过去,但我听他很着急用,干脆直接送过来。”
“我爷爷?”苏妃灵奇怪道,“他要什么?”
顾轩扬:“我也不清楚,说是要他房间里一个帆布小包,我没有打开看,直接拿过来了。”
苏妃灵颦眉。
她知道苏宏仁有个帆布包,里面放的东西都是法器。
苏宏仁在做什么,都要动用法器了?
“我爷爷没说别的吗?”
顾轩扬:“没有,他挺着急的,我听电话那边的动静乱糟糟的,也没有细问。”
苏妃灵嘟囔道:“神神秘秘的。”
“苏老先生给的地址就在益城隔壁杨家村。”顾轩扬笑道,“我已经让跟我一起来的助理送过去了,然后我来探班。”
苏妃灵福至心灵:“你已经到影视基地了?”
她探头看了看外面:“天都黑了,你吃饭了吗?”
顾轩扬轻声笑道:“如果我说没吃,灵灵可以赏光陪我吃吗?”
苏妃灵啧了一声:“你没吃,我可是吃完了。”
“你来得不巧,我们现在不在里面,剧组今天聚餐。”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可以去店里单独要几个菜给你打包,我给你发个酒店地址,你去酒店里等我,我马上回去。”
顾轩扬:“好,那我等你。”
苏妃灵挂了电话,在聊天框里编辑文字。
她站在走廊尽头,旁边摆放着一个立式空气净化器。
苏妃灵忽觉不对,眼睫一抬,看到在灯光的映照下,净化器表面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靠近,仿佛要将她包围。
她骤然回头:“谁?”
丰厉站定,眉头动了动:“苏小姐,我只是看到你站在这,想过来打个招呼。”
苏妃灵目光如电,在他脸上逡巡了一圈:“丰先生不在里面吃饭,怎么会在这里?”
丰厉微笑,看不到一点破绽:“正好公司有个电话,刚接完,苏小姐也是在打电话吗?”
苏妃灵不欲多言:“是。”
丰厉却追问道:“苏小姐是给谁打电话?是家人吗,还是朋友?”
苏妃灵淡淡道:“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不劳丰先生操心了。”
她往前半步,想绕开丰厉:“时间不早了,丰先生不如早点回……”
丰厉攥住她的手腕,打断她,低声问:“是顾轩扬吗?”
苏妃灵眉尖微蹙:“你干什么?”
丰厉盯着她。
走廊的灯光不那么明亮,是微暖的色调。
刚才那灯光打在她身上,她侧头看向外面时,一向清冷的轮廓仿佛都柔和下来。
他五脏六肺都要被她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烧得痛起来。
这痛让他手下的力气更大。
丰厉俯身贴近她,距离几乎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是顾轩扬吗?”
苏妃灵眯了眯眼睛,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眉眼间漫上一层如霜的冷意。
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在,就能看出她已经动怒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她把被丰厉攥住的那条胳膊举起来,慢条斯理道:“丰先生,你是不是太失礼了?”
丰厉手指一紧,缓缓松开她。
苏妃灵纤细雪白的手腕上留下一圈发青的红痕,她伸手揉了揉。
丰厉刚想道歉:“对不……”
“啪”
苏妃灵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她虽然是女生,但力道不小,丰厉被她一耳光打得偏过脸去。
他默了默,无声转过脸来,脸上一个清晰的手印。
苏妃灵打量了一下:“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她含笑道:“丰先生,下次要记住,对女生要礼貌一些。”
说完,她抬脚就想走。
丰厉却嘶声道:“灵灵。”
苏妃灵脚步不停。
“小心顾轩扬。”
苏妃灵顿了下,回头看他。
丰厉背对着她,哑着嗓子道:“他会害死你。”
苏妃灵问:“你是谁?”
丰厉没有说话。
走廊里一片安静。
苏妃灵没等到答案,也不纠缠,直接离开了。
丰厉独自站在净化器前,半晌后,摸了下被打的那边脸颊,笑了一声。
那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苏妃灵没有再回餐厅。
她去楼下点了两个菜打包,给导演路林和助理发了条消息,就打车回了酒店。
找到顾轩扬订的房间,她敲响门。
顾轩扬刚洗完澡,头发还有点滴水。
苏妃灵笑吟吟道:“外卖员到了,顾先生快签收一下订单。”
顾轩扬接过打包袋,侧身让她进来,笑道:“我没有钱付外卖,怎么办?”
苏妃灵假装思考一下:“那就只能用别的偿还了。”
顾轩扬往外拿餐盒的手停了停,抬头看她:“什么?”
“给我当一天的保镖吧。”
“……”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妃灵凑近看他,“还挺失望?嫌一天少了?”
顾轩扬无奈地笑了下:“是挺失望。”
苏妃灵:“怎么?是顾大总裁做腻了吗?”
“是啊。”顾轩扬正经道,“我不像别的总裁,什么都会,我除了管管公司,也就只能给你当当保镖了。”
苏妃灵噎住。
她上下看看顾轩扬,迷惑:“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听起来很奇怪。”
自从跟翁咏一起玩以后,她对一些网络流行语也熟悉起来。
但绿茶发言显然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
一时半会,苏妃灵只觉得听起来有点别扭,倒是没听出来具体哪里不对。
“对了,你认识丰厉吗?”
苏妃灵难得主动打听人,对象还是一位青年才俊。
顾轩扬不由心生警惕:“不算认识,但大家都见过,灵灵认识他吗?”
苏妃灵:“他是我们这部剧的主要投资人,今天就是因为他来了,所以剧组才一起聚餐。”
她想了想,没说丰厉对她的态度。
不知道怎么,她感觉跟顾轩扬说丰厉貌似喜欢她这件事情,好像不太合适。
顾轩扬:“丰家现在是丰厉在管,听说他手底下有个投资公司,除了投公司外,也会投一些影视项目。”
苏妃灵点点头,问道:“那你们应该没什么交集了?”
顾轩扬:“和丰家有交集,但是不多,主要是房地产方面。”
“但丰家的房地产不是丰厉主要带着,所以跟他本人不熟。”
再者顾轩扬也不是每个业务线都亲自去看顾。
他是总揽大局,负责做决策的,不负责具体哪一个板块。
苏妃灵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丰厉和顾轩扬应该没有什么恩怨。
那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丰厉的话着实古怪。
——“小心顾轩扬,他会害死你。”
这话背后的含义太多了。
他不仅知道顾轩扬和苏妃灵关系密切,来往很多,可能还知道一些别的东西。
顾家人对她真心诚意,她绝不会分辨错误。
顾轩扬更是她的修炼充电宝,没有顾轩扬的紫气,她才是会死。
顾轩扬怎么会害死她?
可是丰厉骗她又有什么好处?
丰厉知道些什么?
顾轩扬看她垂着眼帘沉默,关心道:“灵灵,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苏妃灵回过神来:“啊?不着急,我还要等路林回来,出去一趟。”
她和路林今晚还要去查探一下八角亭。
顾轩扬皱眉:“路林?这么晚了你们俩出去会不会不太安全?”
苏妃灵想到顾轩扬也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些玄异之事,便把简素遇到的事情同他说了。
顾轩扬听完更是不赞同。
“你们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贸然行动,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苏妃灵:“夜长梦多,再者也不知道简素后面还会不会遇到什么,我还是过去看看。”
顾轩扬:“那不如我陪你去。”
他好歹还有紫气在身,路林去了又能帮到苏妃灵什么?
苏妃灵怔了怔,犹豫道:“不用了吧。”
她手机突然响起来。
苏妃灵接通。
路林的助理在那边无措道:“苏老师,苏哥他喝多了,我把他扶回房里,他还嚷嚷着要跟您去什么寻宝。”
苏妃灵:“……”
“你把电话给他。”
助理赶紧把手机贴到路林耳边。
“苏哥,苏哥,苏老师的电话。”
路林迷迷糊糊地接过来:“灵灵?灵灵你在哪?我们去嗝儿,我们去寻宝啊!”
苏妃灵扶额:“你怎么喝这么多?行了,你今晚就老老实实睡觉吧,明天再跟你说。”
“呜”路林醉得头晕脑胀,勉强还有一丝意识在,听她说话也听得稀里糊涂的,“明明天再去吗?”
苏妃灵只道:“让你睡你就睡吧。”
手机又重新拿到助理手里。
苏妃灵嘱咐他:“你帮他洗漱一下再睡,你不用担心,我给他发条信息告诉他,等他醒了自然就知道了。”
省得他半夜如果醒了,再跑去找苏妃灵。
助理连忙答应。
苏妃灵给路林发了条微信:[顾轩扬今天过来,我和他一起去。]
发完以后,她对顾轩扬摊了摊手。
“这下真得请你陪我去了。”
顾轩扬笑了起来:“保镖当天上岗,效率很高。”
他吃完饭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这才对苏妃灵道:“走吧。”
此时剧组聚餐结束了,大家都回到酒店。
苏妃灵不想撞见他们,就拉着顾轩扬走了楼梯。
她走过两遍,对路已经非常熟悉。
原本十几分钟的路,他们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走到。
布景区里依旧冷冷清清,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顾轩扬绕着那根苏妃灵说是中空的亭柱研究,苏妃灵则又在园区里查看。
她想着简素说过的话,走到假山附近。
简素是在假山附近撞到的那个神秘人。
假山……
苏妃灵看过那段监控视频,知道简素是在哪里跟人撞到的。
她想象着如果自己是简素,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视频一边走路,走到那个位置,对方跟她撞了一下,对方应该是从哪里走出来。
她试了两遍,大概有所察觉。
顾轩扬看她似乎在模拟什么场景,走过来问她:“是发现什么了吗?”
苏妃灵:“你来得正好。”
她让顾轩扬扮演简素的角色,自己扮演那个撞到简素的人,又走了一遍。
走完这一遍后,她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假山上摸索。
顾轩扬疑惑道:“你在找什么?”
苏妃灵道:“那个简素撞到的人,不是从别的地方走出来的,是从假山中走出来的,不然很难撞出那个角度。”
她肯定道:“假山里有蹊跷。”
说着话,她手就碰到一个可以扭动的石头。
那石头的位置靠近里面,苏妃灵不得不把半个身子都趴上去。
她试探着转动了两圈,还没确定是往哪边转动,眼前就是一黑。
假山无声无息地从中间裂开,她收手不及,猝然掉落。
顾轩扬瞳孔一缩:“灵灵!”
他毫不犹豫往下一跃,跟着跳了进去。
……
酒店里。
郦初敲开了丰厉的房门。
丰厉冷眼看她:“你谁?”
郦初倚着门,敞开的羽绒服里真空穿着一件白色吊带短裙。
她媚眼如丝看着丰厉,声音娇俏:“我是郦初啊,丰总,我们今天才见过的,你忘记了吗?”
丰厉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记得了。”
他反手要关门,被郦初挡住。
郦初大胆地往前凑了凑:“丰总,人家今天见了你第一面,就觉得心跳得好快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呢,不信你摸一摸?”
丰厉眼底浮现出讥诮的恶意,正要说话,却突然察觉到什么。
他侧过脸,遥遥望向酒店外面,眉眼发沉。
郦初趁机挤了进来,握着他的手往上放。
“丰总,你看,人家的心跳是不是跳得很快?”
丰厉眼神变幻。
他扯了扯嘴角:“那……你就进来,让我看看。”
郦初大喜,急忙贴着丰厉进房。
她就说,没有男人能不上钩。
她脱掉外套,以为要直奔主题。
丰厉却反锁上门,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红酒来:“不如我们先喝点酒?”
郦初羞涩道:“丰总真有情调。”
丰厉微微一笑。
苏妃灵掉落的瞬间来不及反应。
但最多不到一秒钟,她就飞速动手,试图画一个简单的阵法接住自己。
她挥手,挥了个空。
黑漆漆的半空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也没画出来。
她体内的功法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妃灵懵了一下。
她还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人已经坠落到底。
“噗通”
水花四溅。
苏妃灵挣扎着从水中抬起头来,旁边又砸下一个人来。
“灵灵!”
顾轩扬抓住她胳膊,急切地上下打量她。
“伤到哪里没有?”
苏妃灵抹了把脸:“没有。”
她看了眼身边碧绿的水:“先上岸。”
这假山下面另有乾坤。
他们从上掉落下来,竟然是掉进一个湖里。
苏妃灵看这湖水清澈澄净,不像死水。
但四面又没有源头,显得有些古怪。
湖水旁边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三面临湖,一面靠山。
密密麻麻的青藤逶迤垂地,挡住了山的面貌。
上了岸后,苏妃灵和顾轩扬翻了下身上的东西。
顾轩扬是商务人士,身上不习惯放东西,除了一块手帕一个手机什么都没有。
苏妃灵外出时口袋里本来装了几个符咒,现在也都被水给泡废了,手机在坠落过程中不知所踪,唯一完好的东西是一支口红。
顾轩扬打开手机按了两下,手机没坏,但是也没有信号,除了照亮什么也不能干。
最重要的是,四目相对,两个人发现彼此都是落汤鸡。
苏妃灵和顾轩扬穿的都是大衣,大衣浸满水后,压在身上又沉又冷。
现在是初冬时节,这里又挨着水,夜里温度较低。
苏妃灵无奈地脱大衣:“扔是不能扔的,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必须得有个厚衣服保暖。”
她让顾轩扬给自己搭把手,用力给大衣拧水。
接着又如法炮制,把顾轩扬的大衣也拧了一遍。
两个人又把衣服重新穿了回去。
苏妃灵:“你怎么跟我一起跳下来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顾轩扬默了默,他当时脑子空白,哪里会想到那么多。
“我下意识就跟着你跳了。”
苏妃灵拍了拍他的胳膊,感慨道:“够义气,我如果有个亲哥,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再次听到兄妹之说,顾轩扬皱皱眉,想要说什么。
苏妃灵却已经开始打量周遭环境。
“那个撞了简素的人,是从假山中走出去的,但是假山底下是水,他总不能凭空飞上去。”
苏妃灵站在岸边往上看。
湖上黑乎乎的,一点微光都没有。
再结合他们坠落时经历的时长,不难猜出湖面距离假山的位置很远。
所以这里一定另有出口。
顾轩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在周边移动。
他不像苏妃灵在夜间视物良好,刚刚才适应黑暗。
苏妃灵在水边观察情况,他便在岸上搜查。
“这里没有月亮和星星,应该是在地下,但奇怪的是,也没有风。”
怎么会没有风呢。
凡是有缝隙出口的地方,就应该有风。
他们觉得没有风,肯定是因为风太微弱,人体很难感受得到。
苏妃灵灵机一动:“我可以画个最简单的火符,火焰吹动的反方向,就是风吹来的方向。”
她抬手欲画,手指一滞。
顾轩扬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
苏妃灵长吁一口气:“我忘了,我在这里画不了符。”
她把刚才掉落下来时发生的事情给顾轩扬说了一遍。
顾轩扬表情严肃:“也就是说这个地方还可以压制住你的能力?”
苏妃灵心态倒是还好:“很正常,很多玄异之地都会这样,会压制住灵气的使用。”
她习惯以灵气画符,但这个地方让她没有用武之地。
就像是魔法师到了不能用魔法的世界,只能干瞪眼。
她喃喃道:“可惜没有朱砂或者水笔,不然直接画地上也行啊。”
虽然不像灵气画出来的符效用那么明显,但也可以用。
顾轩扬指指她的口袋:“用口红呢?”
苏妃灵眼睛一亮:“我试试!”
她掏出口红,就地画符。
这口红还是她那个小助理任嘉放到她口袋里的。
任嘉说女明星如果不随身带只口红,简直就像医生不随身带笔一样严重。
没想到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用了半支口红,符咒画成。
苏妃灵眼前的空地上凭空生出一簇火焰。
顾轩扬和苏妃灵屏住呼吸。
火焰晃动一下,不过几秒钟就熄灭了。
但已经足够他们两个看清方向。
两个人齐齐转身,望向青藤遍布的山岩。
厚重的青藤翻起来,果然有一条幽深的甬道。
顾轩扬用手电筒一照,发现甬道弯弯曲曲,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亮。
他问苏妃灵:“要进去吗?”
苏妃灵笑道:“不进去的话也没别的办法,你怕不怕?”
顾轩扬本想说不怕,但他心头一动,嘴上便道:“是有点害怕。”
苏妃灵把手递给他:“那握住我的手,我牵着你。”
顾轩扬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手。
两个人沿着甬道往里走。
除了手机手电筒照出的一片光外,远处和来处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天地仿佛都安静下来,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回荡其中。
给人一种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顾轩扬的目光从虚空渐渐落回到苏妃灵身上。
黑暗之中,他只能看清苏妃灵的大致轮廓,看不到她具体的五官和神色。
但他鼻间能闻到独属于她的香气。
也许是因为她之前落到了水里,这香气里又掺杂了点湿润的气息。
不知道怎么,顾轩扬突然觉得这感觉有点熟悉。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经与这气息相依相伴。
他恍惚了一下,就听苏妃灵“咦”了一声。
顾轩扬定神一看。
原来他们已经走出了甬道,出现在一个空旷的石室内。
石室内有一盏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石灯,里面是早已发黑腐烂的一坨油。
除了他们来的方向外,石室其他三个方向,各有一条通道。
苏妃灵叹道:“这幸好是我们俩来了,如果是林弯弯那种选择困难症,怕是就耗在这里动不了了。”
“不过……”她左右看看,“我们选哪条路好呢?”
一股阴风从脚下吹过。
苏妃灵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跟着转了个方向。
石室的墙壁上有斑驳的线条闪过。
苏妃灵:“墙上好像有画。”
顾轩扬跟她一起凑近去看。
灰黑的墙壁上印着的壁画几乎褪色褪没了,只剩形状依稀可见。
如果没有光照着,很难看到上面还画着东西。
壁画从东开始,是一个广袖男人,头戴高峨冠帽,冠前垂着长长的珠丝。
苏妃灵眯了眯眼睛:“是玉旒。”
顾轩扬:“数量好像还不少。”
古代玉旒的数量与官阶大小有关。
士三根,下大夫五根,上大夫七根,诸侯九根,帝王十二根。
虽然这壁画残破不堪,但不难看出,这男人所戴玉旒数量较多。
顾轩扬猜测:“这画上的人,要么是王侯,要么是帝王。”
帝王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苏妃灵笑道:“你居然对这些很熟?”
她自己因为看一些奇门遁甲类的书籍,对这些东西有涉猎很正常。
顾轩扬一个霸道总裁竟然也了解这些。
顾轩扬微微一笑:“复健时会看一些历史书。”
他才不会告诉苏妃灵。
是因为苏妃灵有一次跟他聊天时,表现出了对历史书籍的兴趣,他才开始翻阅。
手电筒往西移动。
戴着玉旒的男人飞升至半空,一手弯曲,仰首望天。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高腰长裙,头发梳成双髻,腰带飘然下垂,肩披帔帛。
“短袖衣穿在长袖衣外面,这是半臂。”苏妃灵沉吟道,“半臂披帛,是隋唐时期的穿法。”
这壁画所画人物,竟然早至隋唐。
“难道是夫妻?”苏妃灵思绪飞转,“可是夫妻之间为什么要加一副升天画面?”
两个人继续往后看。
壁画中出现了巍峨高山,女人在登山。
下一幅画中,女人坐在山顶,似在修炼。
紧接着,女人也出现在半空中,呈飞天之姿。
苏妃灵看得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夫妻双方双双修炼升天?”
顾轩扬关注的重点却是:“这种带有故事性的壁画,又在地下,一般是不是出现在……”
苏妃灵经他提醒,跟他对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墓室!”
苏妃灵:“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这么一说,这房间可不正像是墓室?”
而且看这壁画的痕迹,恐怕还是个时间久远的墓室。
苏妃灵这下不再继续慢悠悠琢磨壁画了。
她把石室上上下下都照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才道:“以前的人非常重视身后事,身份越贵重,墓室搞得越复杂,机关陷阱数不胜数。这个地方有些古怪,如果真是墓室,我们不能久留,得赶紧出去。”
现在问题又回来了。
眼前三条路走哪一条?
顾轩扬迟疑几秒钟:“要不你算一下?”
苏妃灵手指动了动:“算不出来,这个地方很邪门。”
顾轩扬:“连起卦也被限制了吗?”
苏妃灵解释道:“能起卦,但起不到结果。”
就像是手机信号被中断,她想通过起卦的方式探寻这里也同样被阻止。
苏妃灵想了想,将握着顾轩扬的那只手举起来,闭着眼睛在面前晃了两下。
“你是身负紫气的人,按理说会有好运气,等下手停在哪个方向,我们就去哪个方向。”
她这个动作把顾轩扬拉得很近。
顾轩扬可以清晰地看清她闭眼后长而黑的睫毛,在晦暗中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
好像电影的慢镜头,延长了这一刻,只为了放大她的美丽。
顾轩扬微微一怔。
从被柔软掌心握住的地方,蹿升起一股热度,顺着血液直通往心脏。
他心跳加速,想要移开视线,眼睛却不听话。
“停!”苏妃灵睁开眼睛,看向中间那条通道,“就这条了!”
她拽着顾轩扬往通道里走。
顾轩扬却拉住她。
苏妃灵疑惑回头。
顾轩扬走到她前面:“这次我在前面走。”
苏妃灵的能力在这里无法施展,那么她跟普通女孩子就没什么区别。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走在前面。
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他还能替她顶一下。
苏妃灵对上他的眼神,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一时之间,她既因顾轩扬的维护感到熨贴,又因许多年没有人这样要求自己躲到身后而感到惊奇。
她眼角忍不住弯了弯。
“你该不会觉得我只靠玄学手段生存吧?你忘了我在瑞市还赢了持枪的劫匪吗?”
玄学手段很多都是依靠外物操作,苏妃灵断然不会要这种来自外界的底气,她自身武力值也非常高超。
顾轩扬默不吭声。
那怎么能一样?
当时面对的是人,现在面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坚持走在苏妃灵前面:“你很厉害,跟我想保护你并不冲突。”
苏妃灵愣了下。
走了几步以后,她才回过味儿来。
顾轩扬这话……
是不是不太对劲?
这是一个兄长会对义妹说的内容吗?
怎么听起来更像是两个关系亲昵的男女之间的对话?
苏妃灵本就不是迟钝的人。
她从前没有察觉,是因为兄妹关系是顾轩扬主动提出的,他反悔后又把心思隐藏的太好。
然而就像有人说的那样,咳嗽和爱情,是隐藏不住的。
感情这种事情,很容易从方方面面泄露出来。
苏妃灵把这句话反复琢磨了几遍,觉得不是自己多心。
她联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暗暗生出怀疑来。
只是眼前的境地,不容她多观察。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走到一个跟之前石室类似的小房间里。
这房间里的长明灯居然还是亮的,幽幽闪烁着发青的火焰。
苏妃灵俯身看了看:“这灯不像一开始就有的,像是后来别人点的。”
这意味着不仅有人来过,那人对这里还很熟悉,敢于随便触碰物品。
说不定就是撞到简素的人。
顾轩扬没怎么听清苏妃灵的话。
他正站在墙边,去看墙上的壁画。
这房间的壁画与之前的连环画不同,只是单独画了一幅。
是一条长而粗壮的蛇,在墙壁上几经缠绕,蛇头正面居中。
顾轩扬看壁画时,正面对它的眼睛。
他本能感觉到有些排斥,不想多看。
苏妃灵却走过来,上下看了几眼。
她恍然道:“原来是玄武。”
顾轩扬:“什么?”
苏妃灵示意他低头看底下。
顾轩扬这才发现,原来壁画上并不只有一条蛇,蛇身下面还画着一只大乌龟。
这蛇有一部分躯干就缠在龟身之上。
玄武在古代神话中,是四象之一。
从很早之前就有记载。
《楚辞……远游》洪兴祖曾经说过玄武的形象:“玄武,谓龟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玄武为蛇合体龟与蛇交。”
苏妃灵:“那之前的壁画我也明白了,不是什么夫妻,是玄武的来源。”
“有一种说法是,在隋炀帝年间,玉帝抽出自己的三魂之一,投胎化身为挣乐国皇后,上武当山上修行,成功飞升,镇守北方,号曰:玄武。”
最开始那个石室的连环画,是在阐述玄武的来源。
而这个石室的壁画,则是画出了玄武的形象。
苏妃灵挑了下眉:“这总不能是玄武的墓室吧?这种掉下悬崖就捡到绝世秘籍的事情,我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
顾轩扬:“世上真有玄武吗?”
苏妃灵想了想:“不好说,我没见过,但是我也不能因为我没有见过就说它不存在。”
“就像是龙一样,有些人觉得它真的存在,有些人觉得它就是虚构出来的事物。”
顾轩扬闻言点点头,又瞥了那壁画上的蛇一眼,压下莫名其妙的不快之感。
苏妃灵环顾了一圈封闭的石室,又看向玄武壁画。
她怀疑道:“线索给的这么明显这么简单,不会有陷阱吧?”
顾轩扬还没反应过来:“线索?”
苏妃灵:“这房间不像之前的房间有路给我们选,那肯定是有机关在,需要我们找到机关才能继续走。”
“你看它的眼睛。”苏妃灵伸手,像是要去碰蛇目。
顾轩扬想都没想,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别!”
苏妃灵顿住手,侧头看他:“怎么了?”
顾轩扬自己也顿住了。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含糊道:“我怕你有危险。”
苏妃灵思索了一会儿:“你反应这么大……难道你讨厌蛇?”
顾轩扬也不知道。
他不确定道:“可能是。”
反正他看见这壁画就挺不舒服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软体动物。”苏妃灵理解道,“我摸一下它的眼睛是不是机关,你别紧张。”
顾轩扬一听是机关,忙道:“你站远点,我来。”
他不待苏妃灵推让,强忍不适,伸手摸向蛇目。
顾轩扬本来只是想碰一下看看,没有用力气,不料蛇目那处竟然是一块松松的翻板。
他一按,脚下原本站着的地方刹那间就变软了,仿佛从硬朗的土地变为淤泥。
顾轩扬眼前一花。
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壁画,而是一处开阔的大房间。
不远处正中间摆放着一个体积挺大的棺材。
神不知鬼不觉的,他竟然就换了个地方。
也幸亏苏妃灵和他一直握着手,两人这才没有分散。
这房间穹顶很高,空间大约是前面那两个石室加起来的三倍。
但房间里除了一具棺材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顾轩扬扫了一圈周围:“这不像是主墓室。”
主墓室一般都连着侧室耳室,不会孤零零一间摆在这里。
更重要的是,主墓室不会这么简陋。
苏妃灵上下左右看一遍,嘟囔道:“这墓设计得太奇怪了,这是我们看到的第三间石室了,又是四周全封闭。”
没有门,没有通道。
一看又是什么需要找到机关才能继续前行的空间。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很考验人。
如果是心怀不轨的人,比如盗墓贼一类,进了这样设计的墓,一定胆战心惊,光思考如何找路就能思考到心理崩溃。
苏妃灵放开顾轩扬的手:“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一下棺椁。”
顾轩扬又抓回去:“一起。”
苏妃灵看他一眼:“行吧。”
她动脚之前,先小心研究了一下地面,发现地面是几大块平整的石板铺成。
“不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布局就好,那样我们就要防着陷阱机关了。”
两个人走到棺椁附近,小心地没有靠得太近,而是绕着它转了一圈。
这棺椁长约两米,宽不到一米,全是石料所制。
周身雕刻工艺精致,苏妃灵转了一圈就看出所刻内容。
“是斗牛女虚危室壁,统称北方七宿,也就是玄武的星象。”
顾轩扬:“又是玄武?”
这里处处与玄武有关。
但要说是玄武的墓室,又实在离谱。
苏妃灵:“也许是什么和玄武有关的东西?或者是一些崇拜神兽的种族?”
人类的信仰千奇百怪。
苏妃灵曾经见过有一类信仰的人,他们的规矩是终生不能洗澡,认为人身上的一切污垢都是信仰之神的赐予。
玄武是颇有名气的神兽。
如果有人信仰热爱它到带进墓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妃灵看清棺身刻的内容后,就拉着顾轩扬远远避开棺材。
她虽然好奇棺椁里的东西,但绝不会主动作死。
小明的爷爷之所以能活到一百岁,就是他没有不该有的好奇心。
但苏妃灵不去主动招惹别人,却不代表别人不会主动招惹她。
她和顾轩扬正沿着四面墙壁寻找机关,研究怎么出去时,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响。
两人立刻扭头。
身后除了那具棺椁外别无他物。
苏妃灵和顾轩扬面面相觑。
顾轩扬:“过去看看。”
他们紧盯着棺椁,慢慢走近一些。
大概还有一米距离时,苏妃灵说:“停。”
她皱眉指向棺椁:“开了个缝。”
只见棺椁上面盖的严丝合缝的棺盖,像是被谁推开了一样,移动了半指长的距离。
她眼神定在那里,跟顾轩扬确认:“刚才是封死的对吧?”
顾轩扬:“对。”
石室虽然很大,但布置空旷简单,一览无孟。
苏妃灵一落进这个房间,脚步连动都没敢动,就先把四周观察了一遍。
这里除了那具棺椁外,确实只有她和顾轩扬两个会喘气的。
那刚才的动静是怎么来的?
不是外力,难道是棺材里面的人自己推的?
苏妃灵握住顾轩扬的手稍稍用力:“往后退。”
顾轩扬也不问为什么,直接道:“好。”
两个人盯着棺椁,一寸寸倒退。
刚退了三步,棺盖又响了一声。
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棺盖再次下移了半指长。
苏妃灵不为所动:“继续退。”
退了两步,棺盖开始抖动。
这次移动幅度更大,一半的棺盖都退离了棺椁。
从顾轩扬他们的角度看,能看到一截黑乎乎的棺内空间。
苏妃灵玩味道:“这是急了?一个动静没办法骗我们上前,就拼命再闹出动静吸引我们注意。”
她想起网上的杠精言论,微笑道:“让我们看我们就看,凭什么?”
棺椁:“……”
苏妃灵才不管棺椁里是什么东西。
凡是需要玩阴谋诡计的,都是实力不济。
如果能直接伤害到他们,何必故弄玄虚。
苏妃灵和顾轩扬不理会,仍旧退回墙壁,寻找机关出路。
那棺椁不知道是不是被苏妃灵一番叛逆发言气到了,竟然真的没有再发出动静。
苏妃灵以为它死心了,摸完了两面墙壁后,却捕捉到什么声音。
她耳朵一动,屏住呼吸。
身边的顾轩扬也同时看向她:“你有没有听到……”
苏妃灵点头。
安静的石室内,忽的有凄凉女声响起。
“……手捧绣鞋心中甜,情丝不知何时长,只象那青藤慢慢把心缠,忆不起何时起针线……”
苏妃灵低声道:“是黄梅戏的唱腔。”
顾轩扬回头看了一眼,只觉这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分辨不出方向。
他见苏妃灵没有什么表示,便也不做多余的事情,依旧和她摸索墙面。
“……临别依依拜学堂,粉壁墙上画凤凰。凤凰头上七个字,探花榜眼状元郎……”
苏妃灵手一顿:“这里的墙砖好像有点松动?”
她不敢用力,让顾轩扬来摸。
顾轩扬过来轻轻碰了下:“像是往里面推的。”
苏妃灵没有去推,只是用口红在旁边画了一个勾,做好标记。
她谨慎道:“再找找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可疑的。”
“……愿兄他日登金榜,小……小弟我……小弟登门唱一曲凤求凰……”
他们在唱腔里心神不动。
很快,顾轩扬又摸到一块墙砖:“灵灵,看这里。”
苏妃灵摸了摸,再用口红画个勾。
“……一要清风一两整,二要天上两片白云,三要中秋三分月,四要银河四颗星,五要观音瓶中五滴水,六要王母头上发六根,七要仙山七只灵稚草……”
等到苏妃灵和顾轩扬将四面墙壁全都摸索完以后,发现竟然有四块墙砖都是可以活动的。
这意味着几种不同的可能。
最好的一种是四块墙砖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最坏的一种是一块是正确的通道,其余三块是机关。
苏妃灵和顾轩扬互相看了一眼。
顾轩扬问:“这次还是我来选吗?”
苏妃灵做了个深呼吸,绷紧身体,做好作战准备:“选吧。”
顾轩扬上前,挑中第四块墙砖,往里一推。
旁边的墙壁发出“啪嗒”一声。
半面石墙如同大门一般,向内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苏妃灵探头看了看,阶梯很长,在黑暗中一眼望不见底。
她自嘲笑道:“好嘛,这次不是通道,是台阶了。”
顾轩扬:“那我们下去?”
苏妃灵道:“好。”
石室内的幽怨女声依旧在唱,语调哀伤,让人听了便觉无限惆怅。
“……一边是送葬哀乐声声碎,一边是迎亲喇叭朝天吹,一边是两家白灯泪光闪,一边是马家花轿彩带飞,一边是冷风吹落千滴泪,一边是暖酒醉人笑开眉……”
苏妃灵和顾轩扬走到半开的石墙旁边,似乎马上就要走下阶梯。
苏妃灵的尾指突然勾了下顾轩扬的掌心。
顾轩扬手心细痒。
他先是不可抑制的心底一荡,然后反应过来。
他眼神漫不经心地在四周扫了一圈,在某一点上停了不到半秒钟。
顾轩扬握住苏妃灵的手指捏了捏。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第一层台阶,顾轩扬一只脚已经迈上第二阶。
“……插一片黄叶代柳翠,就让这万丈黄土埋掉愁与悲埋掉愁与悲……”
苏妃灵像一支离弦之箭,猛地冲了回去,直奔棺椁。
棺椁在石室正中间,距离台阶约有二十三四米的距离。
正常情况下怎么也要走十几秒。
但苏妃灵到的极快。
连普通人呼吸一下的时间都不到,几乎是瞬移一般。
她上一秒还在石墙台阶之前,下一秒便冲到了棺椁旁边。
苏妃灵毫不犹豫,踩上棺身,伸臂在棺椁中一摸一捞。
棺椁中果然空无尸体。
她一捞之下,棺椁中乒乓作响,像是有什么金属物品。
她看也不看,大衣的袖子“唰”一下全卷上。
接着她脚下用力,借势在半空中一翻,又猛地冲了回去。
顾轩扬在台阶上,按下一旁的凸起。
苏妃灵冲到他怀里。
石墙轰然合拢。
前后动作加一起可能也只有一秒钟。
石室内回荡的戏声,甚至还停留在“悲”字,连气音都没转换。
两个人就默契地配合完了全程。
唱腔戛然而止。
只是不知道是唱的人不唱了,还是石墙隔音效果太好把声音隔断在里面了。
顾轩扬揽住苏妃灵的腰,急忙摸了两下:“你怎么直接在空中翻身?伤到哪里没有?”
这动作也太高难度了,苏妃灵连热身都没热身就冲过去,怎么能不扭伤。
他手心滚烫,即便是隔着两层衣服,苏妃灵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热度。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顾轩扬在后腰处按了两把。
苏妃灵腿一软,耳朵瞬间就红了。
黑暗加剧了感官上的体察。
苏妃灵赶紧抓住顾轩扬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我没事。”
顾轩扬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身体幅度极其轻微地歪了一下。
他还以为苏妃灵是受伤了隐而不发,掐着她的侧腰,想也没想就揉了几下。
“不要逞强,是不是哪里疼?是拉伤了吗?”
腰部的酥麻顺着脊骨直蹿头顶,苏妃灵连脸都红了。
她呼吸一乱,声音都跟着抖了一下:“别……真的没事。”
顾轩扬愣了愣,然后完全僵住了。
黑暗的阶梯上,他虽然看不清苏妃灵的神色表情,却发觉到她的气息变化。
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
女孩子的腰是不能乱碰的。
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立刻收回手:“抱歉,我以为……”
苏妃灵打断他:“没关系,我知道你关心我。”
她直接转开话题,把一直收拢的手展开。
“拿手机照一下,看我都拿到了什么东西。”
顾轩扬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却感觉手心火烧火燎的,满脑子都是手按在她腰上的触感。
他不自在地移开眼,依言把手机手电筒打开。
半块玳瑁一截布料一个半旧发黑的符咒一盏残破的小烛台一把三四十厘米的匕首。
苏妃灵先拿起匕首看了看,发现匕首刀锋雪亮,是开了刃的。
她挑了下眉:“不枉我冒着危险专门回去一趟,这下不亏,多了个武器。”
棺椁异动,石室内缭绕的戏腔诡异。
她和顾轩扬看似漠不关心,满不在乎地找出路,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
苏妃灵早已看清那棺中是空的,没有什么尸体。
但她听那唱腔持续不断,而室内只有那一具棺椁,摆明了诱他们去看。
因此怀疑另有玄机,故意装作不会去看的样子。
直到刚刚走到阶梯之前,她发现这大开的石墙竟然可以从阶梯这一面操作,才给顾轩扬一个暗示,冲回去探查。
“烛台,玳瑁,符咒。”苏妃灵把几样东西放在光里端详,“这几个看着挺旧,但是是现代的东西。”
她扒拉了两下焦黑的符咒,将有字迹那一处给顾轩扬看:“看这墨水,就不像是放了十年以上的。”
她结合匕首猜测:“大概是外来的人查看棺椁时,带进来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出现在棺内,那她就不清楚了。
顾轩扬捏住那截布料,展开铺平:“这个呢?”
苏妃灵盯着只能隐约看出大概纹路的布料看了一会,又上手摸了一下。
“可能……”她犹疑片刻,“是戏服?”
顾轩扬想到刚才听到的唱腔:“我们听到的唱词,是梁祝吗?”
他和苏妃灵一直都在默默听那个唱腔。
顾轩扬对戏曲不熟,但是听戏词里又是梁兄又是马家的,便猜到是传统曲目《梁山伯与祝英台》。
苏妃灵:“是的,而且听起来是专业的。”
黄梅戏主要分两大体系,平词和花腔。
方才那唱腔是平板里加花,行云流水,感情饱满。
虽然乍一听挺瘆人,但细品就能发觉唱的人功底深厚,没练过几年是绝唱不出来的。
苏妃灵勾了勾唇角,玩笑道:“这要是老戏迷在这儿,怕是还舍不得走呢。”
顾轩扬:“……”
不知道唱戏的东西听到这个评价,会不会感到开心。
苏妃灵把匕首拿在手里,剩下的塞进大衣口袋。
“走吧,下台阶看看,前面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先前两人站在上面往下眺望时,便觉得这台阶漫长,一眼看不到头。
等到他们切实走在上面,更是证实了这个猜想。
顾轩扬第三次看向腕上的手表:“我们已经走了二十五分钟了。”
两个人走了二十五分钟,依旧还在台阶上。
苏妃灵:“鬼打墙?”
她想了想,掏出小烛台,放到前方台阶正中。
“接着走下去试试。”
十分钟后,他们看到了眼前的烛台。
顾轩扬弯腰捡起它,递给苏妃灵:“看来你猜对了。”
苏妃灵眯起眼睛,回头看向他们走下来的方向,又看向漆黑的前方。
她干脆利落地转身面向顾轩扬:“抱住我。”
顾轩扬:“?”
他表情为难又挣扎:“现在吗?”
苏妃灵奇怪地看他:“不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轩扬沉默了一下,说:“好。”
他张开双臂,牢牢将苏妃灵抱进怀里。
心上人在怀,他难免生出旖旎心思。
但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苏妃灵便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紧他的背,果断往下一滚。
顾轩扬愕然,瞬间天地翻转。
紧急当中,他只来得及护住苏妃灵的头。
“灵灵——”
灰尘飞扬,他们双双滚落台阶。
苏妃灵淡定道:“闭眼。”
顾轩扬下意识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咣当”一声,苏妃灵大衣口袋里的烛台掉落地面。
顾轩扬感受到背上平坦的触感,睁开眼睛:“原来是这么破……”
刚一睁眼,他就被眼前的光刺得不得不再次闭眼。
苏妃灵率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仓促下只有这个法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扭头看向晃花顾轩扬眼睛的东西,轻轻一笑:“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但是果然不同啊,前者养眼,后者刺眼。”
顾轩扬也站起来。
他适应了光线后,终于看清了眼前发光的东西。
是几座堆成小山的金币银币珠宝黄金。
其数量之浩大,如果变卖成现金后,恐怕足够一个人立刻变为百亿富翁。
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财富面前不心动。
可巧合的是,现在站在它们面前的两位,任何一个人的身价都比这些东西值钱。
苏妃灵和顾轩扬赞叹了一下宝藏的丰富,却没有半点贪婪之意。
他们甚至没有靠近去观赏,也没有过多停留。
苏妃灵指着金山旁边的小门:“走吧,这回路是现成的,这间倒是对人很友好,不用我们去找机关陷阱了。”
顾轩扬扫过几座小山,心底悄悄滋生警惕。
如果说前面都只是开胃菜,那么从此处开始,无疑就是上了正餐了。
这里没有陷阱?
不。
这里最大的机关陷阱,其实就摆在明面上。
他们离开耳室,径直迈入新的石室。
没有人发现,台阶上缓缓映出一个人影。
……
幽深漆黑的台阶下,是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后的石室里,却是满地散乱的骷髅。
苏妃灵和顾轩扬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骨头架子们,发现他们基本都是骨头发黑,看上去像是中毒。
他们的这种死法让苏妃灵脸色有了点变化。
她吸了吸鼻子:“难道墓室里有毒气?”
可空气里除了飞尘和憋闷的味道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气味。
“应该不是毒气。”顾轩扬让她看地面上的一大块硬布,“毒气的腐蚀性一般没有这么强烈,应该是他们碰了什么东西。”
苏妃灵用脚尖踢了踢那块硬布:“这是背包吧?”
硬布上还有半圈拉链,被苏妃灵一踢,露出底下金光灿灿的一枚钱币。
而靠近它的那圈布料,已经是黑乎乎的。
此时一动,就成了残渣。
顾轩扬和苏妃灵怔了一下,都反应过来。
苏妃灵:“刚才那些金币银币?”
竟然有毒?
顾轩扬也没有想到:“刚才我看那些珠宝明目张胆放在那里,还在想旁边肯定有机关陷阱,原来是珠宝本身有毒?”
这可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谁也别想碰,谁碰谁死。
苏妃灵感慨:“墓室主人够狠的啊。”
顾轩扬拧着眉:“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他话没说完,就见苏妃灵瞳孔放大,眼底浮现出惊愕的神色。
——顾轩扬很少会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不妙的预感席卷了他。
苏妃灵不由分说,拽过他就跑:“快跑!”
顾轩扬反手拉住她,顺着石室的通道狂奔。
他边跑边问:“是看到什么了吗?”
苏妃灵没有时间回答他。
“糟了,追上来了!”她一把推开顾轩扬,“你先走!”
她原地飞扑,抱住扫过来的青色蟒尾,毫不留情地刺下匕首。
巨蟒吃痛,尾巴用力一甩,苏妃灵被甩飞出去。
她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爬起来,蟒尾如同巨石再次当面砸来。
苏妃灵后仰,凌空翻了个跟头。
她没被砸个正着,却也被巨力扫了一下,胸口钝痛。
顾轩扬这才看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头上的穹顶横着一条青色的蟒身。
这青蟒体型十分骇人,顾轩扬根本看不到巨蟒的头。
苏妃灵一直搏斗抵抗的,只是巨蟒的尾巴。
仅仅是一截尾巴,就有十几米粗。
苏妃灵在蟒尾的攻击下躲闪,就像是在狂风巨浪中随时会被吹翻的小舟。
顾轩扬急得五脏俱焚,却苦于自己无法上去帮忙。
他环顾四周,发现他和苏妃灵不知道是跑到了哪里的石室。
石室里摆着个祭坛,祭坛前面放着脏兮兮的蒲团垫子和香炉。
顾轩扬眼神一顿,看到了香炉旁边的一叠黄纸。
他立刻回头问苏妃灵:“灵灵,有符纸!你能用吗?”
苏妃灵狠狠拽住蟒尾上的鳞片,在先前自己扎了一刀的旁边,用力捅下第二刀。
巨蟒痛得尾巴上甩,将苏妃灵砸向穹顶。
苏妃灵踹了下墙壁,反身又扑回蟒尾,再扎一刀。
趁着巨蟒震怒,她灵活地滚到地上,惊喜道:“要!”
顾轩扬把黄纸卷成一团扔给她:“接着!”
苏妃灵抱住黄纸:“你走远一点!”
顾轩扬倒退。
苏妃灵一边躲闪蟒尾,一边稳稳用口红飞速画了三张火符。
她在这里被压制,无法用灵气,高级的雷符一类画了也用不了。
火符这种入门级符咒,对画符的人要求低,生效的要求也低。
苏妃灵把三张符咒拍向蟒尾,低喝一声:“烧!”
火焰腾空而起。
蟒尾霎时间燃起火浪。
灼痛之中,蟒尾乱摆,砸得石室震动不止。
苏妃灵和顾轩扬趁机狂奔。
两个人见路就走,看也不看,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到巨蟒确实没有跟过来,才慢慢停了下来。
苏妃灵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幸好是尾巴不是头,这么大个东西,一张嘴能把我们俩都吞了。”
顾轩扬急忙拽住她:“你伤到哪里没有?”
苏妃灵摆摆手:“没有。”
话一说完,她脸色一变,捂住腰腹。
顾轩扬大惊:“怎么了?”
苏妃灵:“……呕!”
她一脸嫌弃地从腰旁的大衣纽扣上摘了半个鳞片下来:“呕……”
苏妃灵背过身去,干呕两声:“那青蟒是不是几百年没洗过澡了?一身腥味,蹭得我身上都是,好恶心。”
顾轩扬:“……”
他松了口气,也哭笑不得。
他想上前扶住苏妃灵。
苏妃灵却抬手推拒道:“保持距离,我怕熏到你。”
顾轩扬不听她的,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臂。
他自责道:“都怪我没帮上你的忙,只能干着急看着你跟它打。”
苏妃灵倒笑了起来:“幸亏你没脑袋一热冲上去帮忙,不然你手里没武器,万一受伤了我们的处境会更糟糕。”
不怕别人帮不上忙,只怕别人帮倒忙。
如果在这阴森奇诡的墓室里受了伤,才是真的麻烦。
“不过它那鳞片可真够硬的,我匕首差点都扎不进去。”苏妃灵可惜道,“如果我的能力没有被压制就好了,可以画个雷符,劈一下看看。”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它青色的鳞片如果劈黑了,看上去肯定比现在好看。”
顾轩扬:“万一把它气狠了,调转身体回来用脑袋找我们就完蛋了。”
苏妃灵:“不会,我研究了一下它的体型,墓室通道的宽度根本容不下它转身,它只能在固定的这个方向里游动。”
顾轩扬问:“听起来像是人为的。”
“一定是人为的。”苏妃灵抬头看了看穹顶,“有人把它困在了这里,让它守墓。”
顾轩扬想起什么:“刚才拿符纸的房间,有个祭坛,我们要返回去看看吗?”
苏妃灵了解他:“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顾轩扬犹豫了几秒:“问题倒是没有,但是我拿符咒的时候,看到蒲团边缘有个商标,写的是出场地是凌南大欢服装生产厂。”
苏妃灵:“……蒲团上还有商标?”
顾轩扬确认道:“是的。”
苏妃灵:“……”
这也太现代了。
不过苏妃灵也明白了顾轩扬的意思。
顾轩扬是觉得既然蒲团上有商标,说明把东西拿进来的人应该是现代人。
甚至有可能是近两年才来过。
他们在祭坛那里仔细搜搜,也许能搜到更多的线索。
但苏妃灵想了想,还是说:“算了,那边太危险了,不知道巨蟒是不是还在那里游动,我们本来就是误入这里,墓室有什么秘密其实与我们无关,我们的目标只是离开这里。”
“好。”顾轩扬道,“等我们出去查查这家公司。”
他们这才把注意力分给眼前的地方。
刚才为了逃脱巨蟒,两个人来不及考虑,看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
不管三七二十一,逃开巨蟒再说,中间也不知道穿过多少石室通道。
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身处的石室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如果说之前的石室是简陋,那么这个石室无疑是豪华。
像毛坯房和精装房一样的差距。
四面墙壁用的都是金砖,在蓝色火焰的照耀下越发显得金碧辉煌。
等等,蓝色火焰?
顾轩扬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看,确实是蓝色火焰。
他指着长明灯的灯火:“这是什么火?”
苏妃灵打量片刻:“是玄火,很少见。”
顾轩扬:“玄火?”
苏妃灵解释道:“这个名字是因为它的颜色而来。汉代以前,玄色指青色或者蓝绿色,这种火焰呈蓝绿色调,所以叫玄火。传说中它是由龙油所制,点燃后千年不灭,能将普通鬼魂淬炼为厉鬼。”
顾轩扬:“这么神奇?”
苏妃灵笑道:“真假就不知道了,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还是别碰它。”
顾轩扬弯腰凑近观察,发现火焰果然是蓝中带着点绿。
苏妃灵拉了拉顾轩扬,指着东南角:“你看那里。”
顾轩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那里竟然也停着一具棺椁。
“这间石室的棺椁为什么停在角落?”他疑惑地抬步往那边走。
走了两步后,没听到苏妃灵回答,他下意识伸手拉了一下,却拉了个空。
顾轩扬转头:“怀……”
他的声音顿住。
眼前的石室空无一人。
苏妃灵不知所踪。
顾轩扬心下一惊。
“灵灵?”
没有人应声。
顾轩扬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灵灵?”
空荡荡的石室内,只有他自己说话的回音。
苏妃灵真的不见了。
顾轩扬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他在看长明灯,灵灵拽了他一下,他扭头去看棺椁,然后他往棺椁的方向走。
这中间的过程大概只有不到30秒的时间。
不到30秒的时间,苏妃灵能去哪里?
他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
苏妃灵会一声不吭地抛下他吗?
苏妃灵会在他叫她的时候不应答吗?
顾轩扬心里发沉。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可能性。
是不是在这三十秒钟内,灵灵出了什么意外?
顾轩扬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转身往外走,打算去找苏妃灵。
但就在他要迈出石室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
顾轩扬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是东南角。
那里除了一具棺椁外,别无他物。
顾轩扬沉默了一下,试探着:“……灵灵?”
“咚”
他这下听清了,声音是从棺椁里传来的。
仿佛怕他听不清,棺椁里开始接连不断地传出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如同有什么东西被困在棺中,正在努力捶打棺身,对外人求救。
顾轩扬踯躅半秒钟,往那边走过去。
“灵灵?”
棺椁中的动静越来越激烈。
顾轩扬呼吸也跟着乱了。
之前在响着戏腔的那个石室里,灵灵说在墓室里不能有过度的好奇心,尽量不要碰这里的东西。
但是灵灵现在不见了,棺椁有异动。
就在顾轩扬马上要走到棺椁面前时,他孟光一瞥,瞥到旁边的长明灯,一下子愣住了。
长明灯的颜色变了。
刚刚明明还是蓝绿色的火焰,现在已经变成了正常的红黄色火焰。
他转头,目光在周遭的长明灯上一一扫过。
变了。
全都变了。
刚刚他看到的长明灯眨眼间都变了一种颜色。
顾轩扬和苏妃灵讨论过的内容,他还一字不落的记着。
怎么会这样?
顾轩扬想到什么,扭头看向石室门口。
那会儿他和苏妃灵刚进来时,苏妃灵在门口干呕,从身上摘了半片巨蟒的鳞片,扔在地上。
然而现在门口的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一个他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的石室,怎么会连灯火和东西都一起变了?
除非这里不是他刚刚待的房间!
顾轩扬全身紧绷。
他看向仍旧不断发出声音的棺椁,慢慢向后退去。
虽然猜不透真相,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里似乎有些问题。
正在他谨慎地退到石室门口,准备退出这里时。
棺椁“砰”一声炸开,石室内天摇地动。
顾轩扬愕然抬首,看到一只巨大的乌鸦从棺椁中飞出,带起一阵雾气,迎面扑来。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彻底晕了过去。
……
“醒醒,顾轩扬?顾轩扬?”一道熟悉的女声在上方响起。
顾轩扬一时分不清梦和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中看到苏妃灵的容颜,嗓音干涩:“怀……灵灵……”
他伸手,试图去触碰眼前这人的真假。
苏妃灵握住他的手:“是我。”
她手指冰凉微湿,搭在顾轩扬手腕上,让顾轩扬头脑稍稍清明了一些。
他再次确认:“灵灵?”
苏妃灵好脾气重复道:“是我。”
顾轩扬的脑袋还隐隐作痛。
苏妃灵扶着他坐起来,他没忘记问最重要的问题:“你刚才去哪了?怎么说着话就突然不见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苏妃灵迟疑了几秒钟:“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顾轩扬不明所以:“什么?”
苏妃灵默然片刻,凝视他:“我让你看角落里的棺椁,然后一转头你就不见了,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
顾轩扬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刹那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苏妃灵和顾轩扬都是席地而坐,距离很近。
近到顾轩扬可以清晰准确地看清苏妃灵的每一根睫毛。
也能看清苏妃灵说话时的眼神和表情。
她虽然平时喜欢开玩笑,但显然此时说的话是认真的。
顾轩扬沉默了一下:“你让我看角落里的棺椁之后,我走了大概……”
他回想后,尽量确定道:“大概两步,然后叫你的名字,你没答应,我回头就发现你不在原地了。”
苏妃灵说她跟顾轩扬说完话后,顾轩扬就不见了。
顾轩扬说苏妃灵跟他说完话后,苏妃灵就不见了。
在同一间石室内,两人相距不到一米的情况下,彼此都认为对方失踪了。
顾轩扬说:“我还听到角落里的棺椁里有东西在撞,后来棺椁盖子自己打开,有一只乌鸦从里面飞出来,我就晕倒了。”
苏妃灵问:“乌鸦?长什么样子?”
顾轩扬:“我没看清具体的样子,乍一看跟普通乌鸦没什么区别,除了个头大一点。”
苏妃灵蹙眉:“这墓室很古怪,你看到的可能是幻觉,或者我看到的才是幻觉。”
她停顿了下,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我们两个人看到的都是幻觉。”
说完这句话后,她脑海中又一次闪过一抹思绪。
——上一次,她在看到简素从噩梦中惊醒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时,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但那次的思绪稍纵即逝,这一次苏妃灵却隐约抓到一点尾巴。
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好像看到过……
顾轩扬面色凝重,自言自语道:“幻觉吗……”
那他们怎么样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如何分辨哪一刻是幻觉,哪一刻是现实?
更严重点说,此时的苏妃灵和顾轩扬,都是真的吗?
顾轩扬抬眼,正对上苏妃灵的目光。
两个人瞬间明悟对方与自己的想法一致。
苏妃灵倒是很轻松,她无奈地抖了抖衣袖:“就那条青蟒蹭我的一身腥味,都做不了假吧?”
顾轩扬苦笑:“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不是假的。”
苏妃灵弯唇一笑:“你有。”
“嗯?”
“你这身紫气做不了假。”苏妃灵伸手在他周身绕了一圈,“别人看不到,但我看得到。”
顾轩扬没想到这个事情,被她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辨识度还挺高,尤其是对于苏妃灵来说。
他不由想到自己和苏妃灵的相识过程。
他遭人设计,她救了他,他天生命短,她又找到了办法。
他本想把对方当做家人一样看待,但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好得让人没办法不注意不动心……
鬼使神差的,顾轩扬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证明方法。”
苏妃灵好奇道:“什么方法?”
顾轩扬说:“我有一个秘密,除了我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
“什么秘密?”
“我……”
顾轩扬猛地收住话头,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他差点脱口说一句“我喜欢你”。
他怎么会这么冲动?
在这种场合,在这种情景,在他明知道苏妃灵对他没有这方面感情的前提下,他差点告白了。
苏妃灵看他突然住嘴,奇道:“你什么?这秘密这么难说出口?”
她问完以后,就见顾轩扬看着她,认真道:“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不应该在这里说。”
苏妃灵晃了下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顾轩扬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复杂,仿佛有无数波涛暗卷的浓重情感,无法宣之于口。
但她定神再仔细看,又发现顾轩扬毫无异状。
如果换做以前,苏妃灵肯定是觉得自己想多了。
可她最近一段时间已然对顾轩扬怀抱疑虑,这些蛛丝马迹,很难再忽视掉。
她瞬间之内有了主意。
既然有了怀疑,那就去试探,她肯定能得到答案。
顾轩扬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他回味自己方才的情绪,越想越不对劲:“我似乎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他从来不是冲动的人,刚刚的状态明显有问题。
“就好像……”顾轩扬斟酌措辞,“云里雾里的,恍恍惚惚的那种感觉。”
云里雾里。
这四个字如同夜空中劈过一道雪白的闪电,苏妃灵“啊”了一声,目光大亮:“我想起来了!”
顾轩扬疑惑挑眉。
苏妃灵说:“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景家的事情?”
孟娇订婚宴上,一个叫景白浩的年轻男孩子拦住苏妃灵搭讪,结果苏妃灵看出他母亲有性命之危,并且应验。
后来苏妃灵为景家破了诅咒,摸索到了幕后真凶刘叔。
刘叔手里有张颇为厉害的符咒,用在了景白浩的身上,景白浩的表现就是云里雾里,有怀疑人生不真实的感觉。
苏妃灵逼问刘叔,得知符咒名为如梦如雾,给他符咒的人叫向有悔。
她此前从来没见过这种符咒,因此才会对那个“向有悔”感兴趣。
也正是因为调查向有悔,才顺藤摸瓜,查到了路林。
顾轩扬想了想:“就是叫什么景白浩的那个人吗?”
他之所以记得,还是因为苏妃灵当时给他讲景家的故事时,有说到景白浩跟她搭讪。
他听得心里泛酸,自然牢牢记住了对方的名字。
苏妃灵:“对,害景家的人手里有个符咒,虽然没有什么邪气,但用在人身上会不动声色地控制人的心智情绪。”
她昨天见到简素的状态时,就隐约觉得熟悉,刚才听顾轩扬这么一说,才彻底想起来了。
这不是和那个“如梦如雾”符咒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个符咒是向有悔写的,也就是路林写的。
他们之前见面没有仔细聊过这方面,她忘了问路林自创符咒的事情。
苏妃灵想,出去一定要问问路林,这其中的作用来源。
顾轩扬不知道背后这么多缘故,他顺着苏妃灵的话往下一想:“你是说那个符咒可能和这个墓室有些关系?”
苏妃灵一怔。
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哪怕确实相似,可路林是那种晚上看到假山的影子都吓得吱哇乱叫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墓室扯上关系?
苏妃灵说:“应该是巧合吧。”
狐族的天赋是制造幻觉,迷惑人心。
路林创造出这种符咒,也许只是跟他本身的种族有关。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苏妃灵看了看时间:“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个小时了,如果等到天亮我们还没出去,剧组那边肯定会发觉不对,到时候解释起来会有点麻烦。”
她从没考虑过自己会出不去的可能。
既然有人来往过这个墓室,就说明这个墓室是可进出的。
只要有出口,她一定能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顾轩扬低头看了看表针:“我们进来时是晚上十点左右,现在是凌晨三点,你们剧组什么时候开工?”
苏妃灵:“我的戏份在九点半,但我一般提前一个半小时去化妆。”
那也就是在八点钟的时候,她应该出现在片场。
只剩五个小时了。
苏妃灵说:“其实我找到一个出去的办法,出去的成功率很高,但是我们做不到。”
“什么办法?”
“游泳。”
“游泳?”顾轩扬这才发现周围有些潮湿。
他清醒后就听到苏妃灵说两个人同时发现对方失踪的事情,心神不宁,没注意到环境。
这会他站起来一看,看到了一片碧绿的湖水和许多高大的树木。
“这湖跟我们最开始掉进来的地方有点像。”
他们从假山掉下来,也是掉进一个湖里。
苏妃灵:“你醒来之前我查探了一下湖水,虽然它看上去是死水,但其实是活水,只是流动缓慢,且河道应该在湖底最深处,所以表面看上去如同死水。”
怪不得当时顾轩扬感觉她手指那么凉那么湿。
“既然是活水,那么一路游过去肯定能找到尽头。”苏妃灵接着道,“但是这水里有东西。”
她摊开手掌,露出手心一抹鲜红的血痕。
“我猜测是食人鱼一类的水生脊椎动物。”
顾轩扬一惊:“你受伤了?”
他习惯性想去抓苏妃灵的手,苏妃灵却把手收了回去,他抓了个空。
顾轩扬愣了一下,看向苏妃灵。
苏妃灵对上他的眼神。
惊讶?失落?还是紧张?
顾轩扬眼睛中瞬间划过的情绪被她一览无孟。
不过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举动而已,普通朋友会想那么多吗?
只有怀揣暗恋的人,才会因为暗恋对象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乱了节奏的呼吸而被大幅调动情绪。
当有了怀疑,这些以往从没注意过的细节,全都从“义兄妹”的名义遮蔽下显现出来。
苏妃灵自然地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树林,仿若她收手只是为了做这个动作而已。
“但是如果我们不下水,就得走这条路。”
顾轩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没看出什么,又顺着她的掌心滑向树林。
“树林也很危险。”
苏妃灵:“水里和树林都不安全,但两相权宜,我比较倾向于树林,地上总比水里发挥的空间要大一些,你说呢?”
顾轩扬:“好,我都听你的。”
苏妃灵瞥他一眼。
自从她察觉顾轩扬似乎暗怀心思后,觉得他处处都不对劲。
她见过顾轩扬处理公事,冷厉严肃,但在她面前,堪称百依百顺。
估计就算苏妃灵说“我们一起去死吧”,顾轩扬也能面不改色答应一句“好”。
这根本不是普通朋友之间应该有的态度。
苏妃灵把大衣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玳瑁烛台和布料。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她直觉应该留下。
她将东西都塞到顾轩扬那里:“等会儿到树林里,有什么情况你就跑,我身上有刀,能拖延住。”
顾轩扬握住刀柄:“这次如果有危险,换我来,你先走。”
苏妃灵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我知道你可能学过一些格斗技巧,但是那些不管用。”
现代社会和平年代,普通人学的那些拳脚功夫,用来防身还行,在这种东西用来拼命是万万不够的。
顾轩扬想说什么,苏妃灵晃了晃兜里的黄纸。
“而且我把剩下的纸张都用口红画了符咒,到时候方便使用,你断后的话我怎么用符?”
顾轩扬犹豫一下,慢慢松手。
他们走到树林入口,观察了下情况,还没走进去,就听一声幽冷急促的女声凭空响起。
“别进去!”
苏妃灵和顾轩扬顿住脚步。
苏妃灵诧异低头,看向顾轩扬的大衣口袋:“……你口袋里还有会说话的东西?”
顾轩扬这个口袋就是苏妃灵刚刚塞了东西进去的。
他把东西拿出来,想扔在地上,那女声又连忙阻止。
“别,别扔!”
顾轩扬动作顿住。
苏妃灵在烛台玳瑁和布料上扫过,捏起布料:“是这东西?”
“别扔掉我。”
这次女声出现在旁边。
两个人扭头一看,就在他们刚刚站着说话的不远处,虚空里渐渐浮出一个人影。
一身粉色花旦戏服,云鬓花颜,身姿绰约。
她冲苏妃灵和顾轩扬盈盈一拜:“惊扰二位,实非妾身所愿。”
这女子容貌极美,更难得的是举止间风情万种,一看就是大美人的气质。
苏妃灵和顾轩扬却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他们对视一眼,暗暗警惕。
苏妃灵:“你是谁?”
女子道:“妾身名为纤云,已在此处守候八百六十二年。”
八百多年?
顾轩扬问:“之前在石室里唱戏的人是你吗?”
纤云答:“是也不是。”
这话怎么讲?
看出了苏妃灵和顾轩扬的疑问,纤云低声解释道:“那石室有我的一抹残魄在,那抹残魂没有理智,只会唱戏。”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七魄则是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不然必有损伤。
苏妃灵打量她:“你现在的形态是只有一魂一魄?”
那她怎么会看起来这么正常?
纤云似乎很亲近她,对她笑了一下,声音柔和:“墓中有保全之法,妾身才得有理智。”
苏妃灵顿了一下:“你认识我?”
纤云不好意思道:“不不认识,但是你长得好看。”
苏妃灵:“……”
顾轩扬:“……”
顾轩扬下意识抿紧唇角。
怎么回事?
现在连女鬼都要来撩一下灵灵了吗?
他是不是也应该学一下?
顾轩扬看了看苏妃灵,心里暗忖。
影视基地的某家酒店中。
简素忧心忡忡。
她刚刚才知道路林喝醉了,苏妃灵和其他人去了假山八角亭那里的事情。
她从窗户看向外面,试图等到苏妃灵回来的身影。
但她等了很久,都没见到像是苏妃灵的人。
倒是朦胧中看到一个高挑略眼熟的背影,好像今天来剧组的那个丰总。
简素揉了揉眼睛。
那个背影走路很快,眨眼间就上了一辆车。
她没来得及细看,也不确定是不是丰厉。
不过简素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就没有特别注意他。
这种大老板的事情不是她需要操心的。
她现在只担心苏妃灵的安全问题。
又过了半个小时。
简素还是没能看到苏妃灵。
她站不住了。
简素想下楼去看看。
她走到一楼大堂时,意外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在。
是郦初的一个助理,叫小桃。
简素咖位小,戏份少,在片场里存在感不高。
她也没有专门去找人聊天攀关系蹭热度。
比起一些大明星,她反倒对剧组的普通工作人员更熟悉一些。
小桃经常跟着郦初出没片场。
郦初脾气差,动不动就甩脸子骂人,有时候还会扔东西。
简素不止一次看到郦初把手边的东西砸向小桃。
之前有一回,简素从郦初旁边经过。
她亲眼见到郦初把水杯里的水全泼在小桃身上,还骂她倒的水太烫没法喝。
而小桃不发一言,默默顶着湿了的衣服去重新倒了一杯温水。
简素很怜悯她的遭遇,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
她自己也没什么地位,没有话语权。
但她在没人的时候遇见对方,还是安慰了对方几句。
事实上,剧组私下同情小桃安慰小桃的人很多。
大家只是明面上不敢和郦初作对。
此时小桃正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低着头玩手机。
简素想着既然碰到了,应该要打个招呼。
她走过去时,发现小桃在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
简素不是故意要看,但是她正好瞥到。
匆忙中仿佛看到一抹黄色。
她没有看到更多内容,小桃已经听到脚步声回头。
小桃一脸警惕,目光微凶,像是带着刀子一样,能从人脸上割掉两块肉。
简素本想叫她的名字,对上她的眼神后一愣,心底打了个突。
她眨眨眼,再仔细看。
酒店明亮的灯光下,小桃表情如常,眼神温和。
“简素?”
简素“啊”了一声。
小桃温柔地笑了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呀?”
她的表情语气都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简素瞬间就把上一秒钟察觉的不对劲丢到九霄云外。
“我下来想打个电话,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桃晃了晃手机:“好巧,我也是刚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我妈不放心我,还让我给她发几张照片,我正在选呢。”
简素没有半点怀疑。
她笑道:“天下妈妈都是这样,我妈也总担心我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每次都要我发照片打视频,我发了照片她就说我瘦了,其实那都是美颜效果。”
小桃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是啊,所以我每次发照片都不敢美颜。”
简素吐了吐舌头:“你还敢给别人发没有美颜的照片啊,我连自己手机里存的照片都是美颜过的,原图都必须删除。”
小桃这下确定对方是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放松下来,笑着答话:“亲妈嘛,不是外人,还是可以看原图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
小桃按了下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时间不早了,我要上去休息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叫郦姐。”
简素咂舌,小声问:“郦初郦老师起床是你叫啊?”
她之前听人说郦初有起床气,在片场里休息小憩时,如果被人叫醒都会大发雷霆。
小桃竟然负责早晨去叫郦初,可想而知是多么艰难的工作。
小桃垂下眼睛,闷声道:“他们都不愿意去叫,所以就我……”
简素饱含同情地看向她。
确实,郦初那几个助理看上去都挺凶的。
唯独小桃一看就内向腼腆。
估计平时不只郦初欺负她,其他几个助理对她应该也不算好。
简素虽然身为小明星,平时也没少坐冷板凳,受到一些不公平待遇。
但是比起这些助理来说,日子还是好过一些的。
圈内许多明星天天生活在镜头底下,压力大,对外温文尔雅,对内非打即骂。
近几年网络发达,越来越多的明星因为幕后行为被曝光吃了亏,才算有所收敛。
早些年尤为严重,很多助理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人人都知道郦初有背景,有金主,所以她虽然脾气不好,吐槽爆料她的人也很多,但是她一直安然无事。
小桃就算是真的被郦初欺负了,也不好去曝光她。
郦初背后的力量足够压下这些东西。
而她则彻底不能再在这个行业里工作下去。
鱼死,网却破不了,多么可悲。
简素叹了口气,小声劝她:“实在不行,你就辞职吧,换个地方干,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小桃摇摇头,没说话。
当事人自己都不同意,简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她跟小桃告别,自己往酒店外走了。
冬天实在是太冷,简素也没敢一直在外面站着,她就大堂里坐一会,出去看一会。
她也不敢玩手机,怕错过回来的苏妃灵他们。
可惜,她在楼下又守了两个小时,也没守到苏妃灵。
简素这两天本来就没睡好,此时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虽然心中忧虑,但她到底不敢再去八角亭那边。
她犹豫了一会儿以后,还是回房睡觉了。
想着明天早晨早点去片场,应该能见到苏妃灵。
迷迷糊糊中,她想到今晚和小桃的对话。
喔……
小桃说她要给妈妈发自己的照片。
她自己有黄色的衣服吗?好像没有吧……
简素只看到过郦初穿黄色的羽绒服……
思绪不过是临睡前的惊鸿一现,简素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更是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纤云对苏妃灵的态度和和对顾轩扬的态度明显不同。
这种不同让苏妃灵脑海中掠过无数猜测。
她甚至开始想,难道她掉进这个墓里不是意外,而是什么她所不知道的渊源吗?
结果她还没猜测出一二,就被纤云一句话堵了回去。
苏妃灵噎了一下,艰难道:“谢谢夸奖。”
顾轩扬的脸有点黑。
纤云怕他,悄悄往苏妃灵那边又挪了挪。
她继续前面没说完的话:“树林中有很多蛇,你们不能这么进去。”
“蛇?”苏妃灵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纤云:“妾身见过很多人进去,他们都死了,被蛇吃得连骨头都没剩。”
苏妃灵想了想:“我在墓室里见过一条青色的巨蟒,和这些蛇有关系吗?”
纤云摇头:“青蟒是古墓守护者,这些蛇只是在树林里行动。”
苏妃灵:“你既然现身出来,阻止我们进去,是要帮我们吗?”
纤云看了一眼顾轩扬,为难道:“妾身可以单独与小姐说话吗?”
“不行!”
“不必。”
顾轩扬和苏妃灵同时拒绝。
顾轩扬盯着纤云,握住苏妃灵的手臂,率先道:“不行,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墓室古怪,他害怕苏妃灵再次消失。
苏妃灵扫了下他抓住自己的手,不置可否。
她对纤云温声道:“不必避开他,你有话直说便是,也不用妾身妾身的,我听不习惯。”
和顾轩扬的警惕防备不同,她敏锐地感觉到,纤云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反而是对顾轩扬的情绪很奇怪。
像是害怕,又像是忌惮。
纤云踯躅不前,半晌后,她才决定开口:“妾……我可以帮你们走出墓室,但有个不情之请。”
苏妃灵:“你想要什么?”
“有人偷走了我的东西。”纤云眼睛红了一些,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是一面镜子,我闻到了对方身上有我镜子的味道,但是她不肯承认。”
说到这里,她看向苏妃灵,竟有些委屈似的:“我有一魂一魄附在假山外八角亭边,前去追讨,看到你把那个人带走了。”
她说的是简素?
那个没有邪气却把简素折磨得快要疯了的邪祟,居然就是纤云的魂魄?
苏妃灵替简素澄清:“她说她没有拿过什么东西。”
纤云冷笑一声,怨愤道:“不可能,我闻到味道了!”
苏妃灵问:“你是仅凭味道辨别吗?你没看到偷了你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子?”
纤云咬了咬牙:“我我之前受伤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看了顾轩扬一眼,含糊其辞道:“我没看到偷我东西的人,但是我能闻到味道。”
苏妃灵沉吟几秒钟,还是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了纤云:“简素——也就是你觉得偷了你东西的人,她之前跟一个人撞到了,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人把味道沾染给了简素,或者是那个人故意做了什么栽赃?”
纤云呆了一下:“什么?还有别人?”
苏妃灵给她分析:“如果简素有本事能来到这里拿走你的东西,她怎么会受困于你的手段,被你吓成那样?”
纤云:“好像好像也有道理。”
苏妃灵:“你丢的镜子有什么效用吗?既然对方偷了它,想来一定是要用它做些什么。”
“是面铜镜。”纤云低声道,“人照镜子超过三息,可以……可以从镜子中看到前世。”
苏妃灵注意到,她的眼角又看了顾轩扬一眼。
顾轩扬没有注意纤云,问苏妃灵:“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难道人真有前世来生吗?
苏妃灵心中一动,她向顾轩扬的位置倾了倾身,孟光瞥到纤云眉眼间闪过一抹急切。
她不动声色道:“有很多奇珍异宝说不清来历作用,有这种镜子也不稀奇。”
纤云在急什么?
她靠近顾轩扬有什么不妥吗?
“镜子既然有这种奇效,那人如果是给自己用,不必偷走,想来是要用来做一些别的事情。”苏妃灵说,“我答应你,从这里出去后帮你调查你丢失的镜子。”
纤云大喜,立刻向她福了福身:“妾身先谢过小姐大恩大德。”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苏妃灵微笑,“你怎么断定我们能帮你这个忙?你是一直跟着我们?还是刚刚才出现?”
纤云:“我从你们一进墓室就跟着你们了,但是我上次受伤太重,无法化形,刚刚小姐把那块布料递给他……”
她看了一眼顾轩扬,飞速移开视线:“这位公子身上的紫气蕴养了我的魂魄,才让我能够化形。”
这么说来,顾轩扬应该是帮了她才对。
她怎么反而对顾轩扬很避讳的样子?
苏妃灵有些疑惑,她嘴上不说,只问:“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能帮你呢?”
纤云咬了下唇,脸上浮现出一丝绯色:“小姐小姐长得很好看……”
顾轩扬:“……”
苏妃灵:“……?”
这是她第二次这么说苏妃灵。
第一次时,苏妃灵当她只是随口夸赞自己的长相,这次她终于感觉不对:“好看?你这个好看是指……?”
纤云小声道:“就是让我很想靠近,很舒服,很安心,很……”
顾轩扬越听脸色越难看。
苏妃灵连忙打断她:“好了,我知道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得她像是什么夏天的空调冬天的火炉。
每个人都有气运,苏妃灵猜测可能是自己的气运和她比较相合,而她对顾轩扬的态度是因为顾轩扬紫气太盛。
她不再提这个事情,转回正经事:“你说你能帮我们出去,是怎么帮?”
纤云道:“妾身可以帮你们引开树林中的蛇。”
苏妃灵蹙眉:“你怎么引?”
纤云飘向湖边——是真的飘,脚不沾地的那种。
她在湖中捞了一会,捞出两条怪模怪样的鱼来。
这鱼不过成人的巴掌大小,通体发绿,头顶两只眼睛,头侧两只眼睛,总共有四只眼睛。
挣扎中露出一嘴森白的利齿,尖锐异常。
苏妃灵摩挲了下手心的血痕:“原来它长这样,刚就是这东西伤了我。”
湖水是绿色的,鱼身也是绿的,她当时没有看清鱼的外形,这会儿才知道它长什么样。
纤云手里捏着两条鱼,她是魂体状态,能拿实物,却不惧怕鱼的咬噬:“林中的蛇和这鱼相生相克,有它在就够了。”
苏妃灵点点头:“行,那就麻烦你了。”
他们重新踏上林间小路。
纤云在前,苏妃灵和顾轩扬落后一米走在后面。
灵灵走上道路时,他们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到走了几分钟后,就听到林中四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树木高大,枝繁叶茂,放眼看去都是浓郁的绿,看不出什么东西。
但顾轩扬和苏妃灵都知道,这里有很多爬行动物在移动。
顾轩扬时不时看一眼表针,注意他们前行的时间。
又走了大概六分钟,纤云转身对他们道:“我在前面拐弯引走它们,你们径直向前走便是,前面有一处空地,周围有许多通道,你们在那里等我。”
苏妃灵应下。
纤云身形一转,向林中飘去。
身为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苏妃灵眼尖,看到数条足有五六米长的青色三角头型的蛇从枝叶间爬过,向着纤云的位置追去。
饶是苏妃灵不怕它们,也被这么多缠绕的青蛇搞得头皮一麻。
和软体动物打斗,还不如跟鬼打呢。
纤云没骗他们,苏妃灵和顾轩扬又走了几分钟,果然走出树林,到了一处空地。
空地的地形奇怪,三面高一面低,呈缓坡状,坡上有许多条通道。
但通道口都被巨石堵住。
苏妃灵和顾轩扬站的这面,就是最低的。
顾轩扬左右看看,奇怪道:“为什么建成这样?”
苏妃灵脸色不太好:“这是个喂食的地方。”
顾轩扬:“喂食?”
“上面的人把食物扔下来,喂给底下的东西。”苏妃灵指了指坡面上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是血。”
被投喂的对象是什么很清楚了。
坡面下只有树林,树林里只有数不清的青蛇。
至于喂的是什么血,就很难讲了。
苏妃灵:“以活物鲜血饲养,无论饲养什么,都会养出凶性来。”
这么看来,那些青蛇肯定很难对付。
纤云倒是帮了他们大忙。
苏妃灵又想到自己最开始缠斗的那条巨蟒,也不知道它吃的是什么,会不会跟这些青蛇一样……
这么一想,她觉得恶心,忍不住又想干呕。
顾轩扬却侧了侧头,凝眉道:“哪里有声音?”
苏妃灵竖起耳朵倾听。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隐隐约约回荡着人说话的细碎声音。
像是有人交谈,又像是有人争吵。
那声音响在四面八方,飘忽不定,阴气森森。
就跟一堆鬼聚在一起商议着怎么吃人一样。
顾轩扬见过纤云后,对这墓室里有鬼的事实已经确认无疑。
鬼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可能有许多个。
别的鬼不一定会像纤云一样有求于人,还主动帮忙。
他面色凝重,把苏妃灵拉向身后:“如果等下有什么不对,你就回树林去找纤云,我在这里拖延时间。”
苏妃灵按住他的肩,“嘘”了一声:“别说话。”
她轻声道:“你仔细听,有点熟悉。”
顾轩扬一怔。
他认真听了一会儿,不禁迟疑道:“好像是有点熟悉。”
苏妃灵:“像不像我爷……”
她话没说完,目光一定,一把拽过顾轩扬:“跑!”
顾轩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拽着往右边的坡面跑去。
左手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原本在坡面上通道口的巨石滚落下来。
苏妃灵和顾轩扬还没松口气,就听前方震动,眼前这面所对的通道口巨石也滚了下来。
接着又是坡面晃动,坡面上方数条通道的巨石纷纷滚落,迎面砸向顾轩扬和苏妃灵。
顾轩扬和苏妃灵人在右侧坡面中间。
苏妃灵或许躲得过,顾轩扬却躲不过。
他这一刻也顾不得想别的,推了一把苏妃灵,匆忙道:“你快走——”
话音未落,苏妃灵竟拽着他往上跑。
铺天盖地几乎要把他们砸成肉饼的巨石,在距离不到半米时,苏妃灵抱住顾轩扬,往旁边一滚。
众多巨石滚落下来有细微的时间差,这就造成了巨石之间留有空隙。
苏妃灵利用这一点空隙,毫不犹豫赌了一把。
两块巨石从身侧贴着苏妃灵滚了下去,和其他石头先后落在地面砸得地动山摇。
顾轩扬马上爬起来:“灵灵,你怎么样?”
“灵灵?!”
坡上响起一声熟悉的嗓音。
顾轩扬抬头一看,居然是人在益城隔壁杨家村的苏宏仁。
他身边还围了七八个陌生人。
苏妃灵也站起来:“爷爷?真的是你。”
她刚刚听声音,就觉得像是苏宏仁。
苏宏仁的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梭巡,不愉道:“你们这是……”
顾轩扬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苏妃灵不放,姿态亲密。
他赶紧放手,退了一步。
苏妃灵眯了眯眼,想这算不算心虚的表现。
苏宏仁正要问他们怎么回事,身旁走过来一个男人,指着顾轩扬惊道:“是你?”
苏宏仁也很吃惊:“你认识顾轩扬?”
男人震惊:“苏老认识他?我先前看到去主墓室劈了棺椁,毁了壁画的人,就是他!”
一众人等把目光都投在顾轩扬身上。
顾轩扬拧眉:“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认错……”
他话头一顿,突然想到他在昏迷期间,好像做了一个梦。
先前顾轩扬在石室中,以为苏妃灵消失的时候,被乌鸦一冲就晕了过去。
在晕倒期间,他恍惚中做了个梦。
梦中光怪陆离,天地间瞬息万变。
汪洋大海中有岩浆喷涌,火山岛屿从海上拔地而起。
也许是过了千万年,也许是过了几亿年。
岁月变迁中大陆板块星罗棋布,飞鸟流云,沧海桑田。
万物生长又枯萎,颓败再盛开,朝代更替,人间如浪淘沙。
梦中像是没有他,又像是他无处不在。
他是目睹一切的旁观者。
他在幽暗中行走,神志昏沉。
苏妃灵叫醒他的时候,他已经把梦到的内容忘了大半,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不大清晰的画面和梦境带来的感觉。
苏宏仁身边的男人说他去了什么主墓室,劈了棺椁毁了壁画,他第一反应是荒唐。
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但是就在他要反驳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梦境最后那段幽深黑暗的行走感觉。
顾轩扬脊背微僵,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自然地说下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男人盯着他:“不可能,这么大活人我还能认错吗?我看到的人就是你!”
男人这么一说,苏宏仁那边的人都警惕起来。
他们那边儿大概有十几号人,都戒备地看向他。
苏宏仁不知道事情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指了下苏妃灵:“这是我孙女,灵灵,我跟你们提过的。”
又指了下顾轩扬:“这是我……”
苏妃灵和顾轩扬认作义兄妹这件事,两家人虽然都默认了,但还没有过明路。
苏宏仁不好直接说是他干孙子,便介绍为:“……是我老哥们的孙辈,姓顾,叫顾轩扬,昨晚上收到的法器就是劳烦他找人给我送来的。”
男人紧紧皱着眉头:“苏老,咱们进墓后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这人是不是您认识的那位还不好说呢。”
顾轩扬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毫不客气道:“怀疑你的意思。”
苏宏仁看他们之间的气氛如同针尖对麦芒,一副要呛声的架势,有些头疼。
他忙看向苏妃灵,岔开话题:“灵灵,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妃灵扫了一圈他身边的人,坦诚道:“我和顾轩扬在影视基地的一处布景区里发现有些蹊跷,过去探查时误触机关,不小心掉进来的。”
苏宏仁那边的人听了都面露惊色:“影视基地?这地方不止一个入口?”
苏妃灵问苏宏仁:“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杨家村?”
苏宏仁:“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苏宏仁帮王世昌也就是王老先生去帝都郊区看祖坟时,意外发现王家祖坟竟然破了个洞。
几个王家人连带苏宏仁都是一惊。
这祖坟有洞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好处想是年代久远需要修缮,往坏处想是不是有什么黑心的盗墓贼打了盗洞?
出了这么大事情,苏宏仁肯定不能看看就走了。
他帮着王家人挑选日子,让王家准备修整墓地。
王老先生却提出,既然王家墓地要修整,那他要将西南一块旧坟迁移过来。
随行的王家人俱都低下了头,只有苏宏仁疑惑相询。
前面就说过,虽然王家世代根基都在帝都,但是王老先生年轻时在西南带过兵。
也正因为苏宏仁长居西南,王老先生又在西南待过十孟年,两个人才会一见如故。
但其实当年在西南的王家人,不止王老先生一个,还有他三妹。
王老先生这位三妹,性格爽利,敢爱敢恨,自幼大胆张扬。
她十几岁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跟王家人决裂,冒天下之大不韪追着女生去了西南。
那女生在山村里做教师,她便也跟着在山村里当老师。
当年同性恋情远不如现在被人认可,大众的接受度很低。
王家父母又气又恨,觉得她丢了王家的脸,不许她再回帝都。
年轻时的王老先生也不能接受亲妹妹要和女人过一辈子,因此哪怕两个人同在西南,也鲜少见面。
每次见面,王世昌都会给她冷脸。
倒是三妹妹不怎么在意,偶尔得了什么山里的新鲜菌子吃食,都不计前嫌地给他送去。
到底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
王世昌后来有些心软,想着等下次见到人时,也送她一个物件。
他特地买了块女孩子喜欢的玉佩。
结果没有下次。
山体崩塌,王老先生连妹妹的尸体都没找到。
最后下葬的是一套她的旧衣服,以及王世昌永远送不出去的那块玉。
王家父母至死不肯原谅这个女儿。
如果说他们一开始只是不能接受女儿忤逆天理伦常喜欢同性,那么他们后来就是怨恨女儿死都死在那个山沟里。
因此这位王三姑娘没能埋进王家在帝都郊区的祖坟,孤零零葬在了遥远的西南。
王世昌现在年纪大了,再想起年轻时的事情,难免伤怀。
祖坟不动也就罢了,既然动了,不如将亲妹妹也挪回来。
于是王世昌和苏宏仁来到了西南,重新找到当年立碑的地方。
没有人料到,他们只是起个坟,竟然起到了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是神秘的古墓。
这古墓的入口是在王家人的坟墓之下,他们当然要进去探究。
第一次进墓时,他们碰到了机关,伤了六个人,连王世昌都负伤了。
出来之后,苏宏仁准备好了法器,和王世昌联络的这帮玄学中人再次进了墓室。
他们是昨天傍晚进来的,比苏妃灵他们要早。
苏妃灵听着听着就眯起了眼睛:“我电话里嘱咐你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苏宏仁摸摸后脑勺,知道自己理亏,小声道:“那我进来之前也不知道危险啊。”
苏妃灵指向滚落到树林里的几块巨石:“这石头本来好好的,突然滚下来,是你们在通道里碰到了什么吧?”
“我不擅长这些机关陷阱。”苏宏仁声音更小了,他强行辩解,“但是有你给的符啊。”
苏妃灵不高兴,想说“不擅长还要进来,还来两次?”,但是看了看苏宏仁身旁围着的这些人,又没说出口。
毕竟是在外面,苏宏仁还是长辈,得给他留点面子。
旁边的人最开始被苏妃灵和顾轩扬的出场惊到了,随后又有指认顾轩扬一事,没反应过来。
这会听了半天,都反应过来,这位就是给苏宏仁画符的那个孙女,不由窃窃私语。
站在苏宏仁身边跟顾轩扬呛声那个男人对苏妃灵抱了抱拳,犹如某种社会大哥,凌湖做派明显。
他粗声道:“原来苏老用的符都是你画的,我们跟着沾了不少光,在这谢谢美女了!”
苏妃灵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客气客气,麻烦你们照顾我爷爷了。”
那男人自报家门:“我姓穆,叫穆威,苏省人,是顶香火的。”
苏妃灵稍感吃惊。
顶香火又叫出马仙,会设立堂口,供奉比如狐狸,蛇,黄鼠狼这类修炼数百年的仙家。
仙家附身在顶香火的人身上,借人之口回答解决问题。
在民间,顶香的人很多,但基本是以女性为主,男性的话大多体型瘦弱。
眼前这个穆威高大凶悍,看起来真不像个顶香的人。
她点点头,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是苏妃灵,会一些符咒及测算相关的。”
在场的人嘴角抽抽。
他们都在苏宏仁那里见过苏妃灵画的符咒使用出去的效果,那可不是会一些的水平。
穆威看了眼顾轩扬,直言不讳道:“美女,你们是一块进来的,中间分开过吗?”
苏妃灵也看了看顾轩扬。
顾轩扬眼神沉下来,自己回答:“我们分开过一小会儿,那时候我昏迷了。”
穆威盯着他:“你说你昏迷就昏迷了?当时这个美女不在你身边?谁能证明?”
他冲苏妃灵点点头:“美女,你可以先来我们这边,我怀疑你朋友有点问题。”
顾轩扬对他想要把苏妃灵从自己身边叫走的行为感到不悦,冷冷道:“我能有什么问题?”
穆威扔下石破天惊的一句:“我怀疑你不是人!”
现场一片寂静。
苏宏仁受到惊吓,左右看看:“这……这是怎么个说法?”
苏妃灵抬眼,看向从树林里飘过来的纤云。
除了苏妃灵和顾轩扬,其他人仿佛都看不到她。
倒是穆威怀疑地看了看那个方向。
纤云来了之后,就听到穆威说顾轩扬不是人的话,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静悄悄往苏妃灵的方向挪了挪。
苏妃灵:“……”
就算顾轩扬真的不是人,也轮不到一个鬼害怕吧。
穆威对其他人都很客气,他冲四周人示意:“我也不平白冤枉人,大家都知道我穆威是顶香火的。”
“因为仙家常来,所以我对这些东西一向察觉得比别人快。”
穆威对着苏妃灵道:“比如说我跟你们一照面,就闻到了柳家的气息,没错吧美女?”
顶香火的人管有修为的蛇类叫柳家。
苏妃灵说:“我们之前是遇到了一条青色巨蟒。”
穆威笑了一声,睨了一眼顾轩扬:“美女你没跟我们一起走,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经过了主墓室。当时我们十几个人四散开,我是最先发现主墓室的,但是我还没进去,就发现主墓室里有人。”
“我看到主墓室里有人,怕是什么带了枪支的盗墓贼,就藏在主墓室旁耳室里,亲眼看到一个人徒手劈裂了主墓室的棺椁,又毁掉了主墓室内的画像。”
“那个人手段根本不像常人,挥挥手就做到了,我不敢出去,等到他走了才进到主墓室里。”
“主墓室里的棺椁被劈碎,里面什么都不剩了,壁画也被毁得干干净净。”
“大家都知道主墓室的壁画一般是讲墓室主人的故事的,这个人连壁画都要毁掉,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人在掩饰墓室主人的身份!”
“我后来叫苏老和大家都去看了,现场情况与我说的一致,大家都可以作证,至于那个出手的男人……”
他目光灼灼看向顾轩扬:“就是你!”
苏宏仁他们确实之前都听穆威说过这件事,也亲眼见过主墓室里的狼藉。
此时听他指认顾轩扬,俱是面面相觑。
穆威接着道:“如果你直接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顶多是你有什么图谋,但你不承认,说明你心怀鬼胎,有更大的秘密要隐瞒,比如你根本不是顾轩扬,甚至不是人!”
他问苏妃灵:“美女,你能详细说一下你和他分开的事情吗?”
苏妃灵沉吟片刻,如实把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我发现顾轩扬不见后,第一反应是墓室里有什么机关,顾轩扬掉了进去,但是在四周巡查后一无所获,于是便顺着通道一路走。
我走到一片树林和湖水旁边时,发现顾轩扬昏倒在地上,等我叫醒顾轩扬,顾轩扬说他以为消失的是我……”
他们同处石室内,彼此却都发现对方蓦然消失的经历让其他人听得心有余悸。
“幸好我们没遇上这种……”
“这墓实在古怪……”
穆威道:“这就是了,苏老的孙女,这位苏小姐,能清楚地说清自己在单独行动时所发生的事情,走过的路线,而这个顾轩扬,却一句昏迷了事,至于什么乌鸦?我们两次进到墓室,比你们去过的地方还多,我们从没见到过什么乌鸦!”
他对苏宏仁道:“苏老,您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见过无数事情的,您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苏宏仁皱眉,没有说话。
顾轩扬沉声道:“我自己清楚我是不是人,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问题。”
他浓眉高鼻,相貌出色,表情一冷下来,整个人气势都很惊人。
穆威愣了愣,嘟囔道:“装得还挺像。”
苏妃灵轻轻扫过身旁的纤云。
纤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形似乎很僵硬。
她又打量了下穆威,确认穆威不像说谎话的样子。
在两个人分开的那段时间里,顾轩扬难道真的去做了别的事情?
纤云从一见到顾轩扬,反应就不太对,这个穆威看起来也有点神通。
如果他们都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难道真是顾轩扬?
苏宏仁转头看向苏妃灵:“灵灵,你怎么想?”
顾轩扬也看向她。
顾轩扬看穆威时眼神冰冷,看苏妃灵时却忐忑不安。
“灵灵,我……”
苏妃灵温声道:“我相信你。”
穆威嗤笑一声:“美女,相信不相信的是小孩子的戏码,大家只看事实。”
苏妃灵望向穆威:“既然如此,穆先生,我也有一个问题问你。”
穆威大方道:“你问。”
苏妃灵友好地一笑:“穆先生说看到有人在破坏主墓室时,是大家都分散开的时候,请问大家离得远吗?”
既然是十几个人一起行动,纵然分散,应该也不会分得太远。
果然,穆威道:“不远。”
苏妃灵了然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棺椁被劈,主墓室被破坏,动静那么大,只有穆先生一个人看到听到吗?”
穆威的笑意消失了:“美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苏妃灵:“意思就是除了你以外,其他人离那么近都没听到,只有你一个人听到了?”
穆威恼怒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只有我能听到,其他人听不到,也许是因为我在耳室。”
“这话就有点奇怪了。”苏妃灵慢条斯理,“如果劈棺的人用了什么手段让其他人听不到,那为什么你可以听到?如果劈棺的人没有用什么手段,那为什么其他人听不到?”
穆威双目圆瞪:“主墓室被毁是大家伙儿都看见的事情,难道你还怀疑我撒谎?”
苏妃灵笑了一下,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主墓室被毁是事实,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有人毁坏的过程,其他人都没听到也没看到,以此推断,要么毁坏墓室的人是你,要么那个人和你是一伙的。”
穆威大怒:“你胡说八道!”
苏妃灵:“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说的话难道没有道理吗?”
“你单方面说的话就是事实,我们合情合理的猜测就是胡说八道吗?”
穆威怒发冲冠,撸起袖子,旁边的人赶紧按住他。
“老穆你别冲动。”
“老穆,这是苏老的孙女,冷静冷静。”
“别多想,我们没怀疑你,老穆我们相信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苏妃灵勾了勾唇角:“相信不相信的是小孩子的戏码,大家只看事实。”
她把穆威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
穆威气得吱哇乱叫。
顾轩扬的脸色缓和下来。
他倒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但苏妃灵护着他,他就很开心。
像是心里灌进蜜,五脏六腑都跟着甜起来。
苏妃灵却没有看他,她在看纤云。
纤云听到她和穆威对话的过程,满脸欲言又止。
苏妃灵深深看她一眼:“有话出去再说。”
纤云知道她怕是看穿了事情真相,呐呐应下。
苏妃灵又看向乱哄哄的穆威那边,平静道:“而且我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明,穆先生一定没有。”
穆威不服气:“什么证明?”
苏妃灵指向顾轩扬:“他是身有紫气的人,别人看不到,但我能看到,别人可以冒充他的人,却不能冒充他的紫气。”
“什么?!”
“谁?谁有紫气?”
“苏老,你孙女开了天眼?”
众人一下子就炸了,原本觉得事不关己站在一边的人也涌了上来。
他们既想看拥有传说中才有紫气的人,又想看苏妃灵如何看到紫气的。
穆威脸色难看:“你说他有紫气,他就有紫气吗?谁能证明。”
苏宏仁无奈开口:“我能证明,灵灵没有说笑,顾轩扬确实身有紫气,我们用过的符效果之所以那么好,也是有他加持的缘故。”
这下穆威不说话了。
苏宏仁跟着他们一起待了十几天,是什么样子的人大家都有目共睹,自然不会怀疑他说的话。
场面一时很尴尬。
苏宏仁带来的人肯定是不会站出来主动质疑穆威的,但是苏妃灵说的不无道理。
大家现在仔细这么一想,确实从头到尾都是穆威一个人说的,其他人也没办法给他作证。
穆威怒气冲冲,苏妃灵和顾轩扬站在对面心平气和。
最后还是苏宏仁出来打圆场:“也许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双方从不同方向进墓,所遇到的情况也不同。
苏妃灵和他们互换了一下彼此的信息。
听到苏宏仁途中所遇到的危险,苏妃灵抿了抿唇。
而苏宏仁那边的人听到苏妃灵他们还遇到了青色巨蟒,也是胆战心惊。
最重要的是,听苏妃灵的意思,他们那边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可看。
一众人等看完主墓室后,本就有折返之意,听了这些消息后,更是没什么兴趣往前走了。
同行人纷纷看向苏宏仁:“苏老,您看……”
苏宏仁想了一会儿,建议道:“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剩下的事情交给官方处理。”
这么大个墓室,肯定是要上报官方的。
大家都赞成出墓。
苏妃灵和顾轩扬便和他们一路,从来的方向走。
来路林宏仁他们都走过一遍,回去时轻车熟路。
苏妃灵走在苏宏仁身边,跟他说话:“你们在王老先生妹妹的坟里发现通道,那应该是从洞里下来的?”
毕竟正常人的墓,不可能通着山洞什么的吧。
苏宏仁:“是有个盗洞,本来不太完整,小曹祖上擅长这些,就给扩了扩,我们下来后,上面也有人守着。”
擅长扩盗洞?
苏妃灵看向苏宏仁说的那位小曹。
小曹不好意思道:“祖上是摸金校尉。”
苏妃灵:“……”
摸金校尉就是盗墓者的雅称。
怪不得擅长搞盗洞。
中间途经主墓室,苏妃灵和顾轩扬进去看了看。
确实如同穆威所说,主墓室一片狼藉,地面散乱着被劈开的棺椁,壁画被毁,到处都是尘土画料土渣。
穆威还在那边不阴不阳道:“重游旧地,感觉怎么样?”
顾轩扬冷冷看他一眼。
苏宏仁咳了咳,穆威闭上嘴。
听苏宏仁说,他们来时还遇上了无头小鬼箭雨机关人脸蝙蝠。
因此回程时,大家也都格外小心。
没想到一路却极为顺利,他们平平安安走到了最后一条通道面前。
苏妃灵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纤云,纤云面有羞涩,但还是点点头。
看来纤云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小。
而众人看着近在眼前的通道,都松了口气。
队伍中有个比较擅长八卦阵的人提高声音道:“通道里有八卦阵,来的时候大家都没走错,回去时也要小心,都跟着我走!”
八卦阵又名九宫八卦阵,传说由诸葛亮发明。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八卦阵将奇门遁甲发挥到极致,神机鬼藏,学问复杂。
这个人说了通道里有八卦阵,大家都打起精神,谨慎地跟着他往前走。
这通道并不算长,苏妃灵跟着走了几分钟后,就听到有人说到头了。
她抬头一看,果然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空地的亮光。
此时已经凌晨五点多,将近六点,外面天都亮了。
带着大家走的那个人已经走出通道,走到空地处,指挥着人往出走。
苏妃灵和顾轩扬在队伍的中后方,每个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
顾轩扬走在苏妃灵身后。
就在苏妃灵后一只脚踏出通道,顾轩扬前一只脚已经要迈出来时。
顾轩扬忽然身体一晃,像是被什么人推了一下一样,猛地倒向一旁。
他抬起的脚因此不慎踏错,没有踩在应该踩的那块石板上。
啪嗒一声,机关启动,墙壁两面闪电般射出几支利箭,射向顾轩扬。
众人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眼看他就要被射成靶子。
苏妃灵却在顾轩扬身体晃动的同时,转头拽住顾轩扬的手腕,用力往外一拉。
但这通道实在狭窄,哪怕苏妃灵的反应已经足够快,还是没能完全躲避。
一支箭擦着苏妃灵的手臂,扎在顾轩扬的肩膀上,一支箭直接扎在苏妃灵的上臂。
顾轩扬来不及拔掉自己身上的箭,他刹那间脸色都变了,先去看苏妃灵受伤的地方:“灵灵!”
苏宏仁慌张道:“有毒吗?快看一眼箭上有毒吗?”
苏妃灵“嘶”了一声:“没毒,我看到箭头没变色。”
她感觉箭扎得很深,不敢贸然拔箭,把匕首递给顾轩扬:“把上面的部分砍掉,留底下就行,去医院让医生处理。”
顾轩扬手指微抖,铁青着脸砍断箭支。
苏妃灵伤的是右臂,不便用力,苏宏仁帮忙把顾轩扬肩上的箭支也处理了一下。
这会儿众人都走出通道了,全站在空地上。
苏宏仁扭头问:“刚才谁走在顾轩扬身后?”
有个三十多岁的女士站出来,她看起来也很茫然,还有点慌张:“是我,但是我一直低头看路,我没有推他。”
顾轩扬开口:“不是她。”
“我感觉到当时推我的东西很粗,不是人的手,像是……”
他看了一眼灵灵:“……像是我和灵灵之前遇到的巨蟒的蟒尾。”
那条青色巨蟒只有顾轩扬和苏妃灵两个人见过,别人不了解,他们俩却知道蟒尾长什么样子。
苏宏仁诧异:“你确定吗?”
顾轩扬:“确定。”
其他人听了都大吃一惊。
“蟒蛇?”
“那条蟒蛇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这墓果然古怪,幸好我们没再走下去。”
……
他们现在再看这条刚才走过的通道,都觉得悚然,生怕里面随时跑出一条巨蟒,把人都吃了。
“撤吧,赶紧撤,上去才是安全。”
“快,苏老先上去。”
众人不敢耽搁,动作迅速地让人接引上去。
等大家都脚踏实地落到地面上,才惊觉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其实不过是十几个小时。
很多人一觉还没睡醒,他们却在地下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苏宏仁等人安顿一下,还要整理照片笔记——他们队里的人有人带了相机拍照。
苏妃灵和顾轩扬赶往医院。
杨家村里只有小诊所,他们直接回到益城。
医生见了他们俩受的伤,奇怪道:“这哪来的箭?”
苏妃灵含糊回答:“我们是野外探险爱好者,在外面练习时不小心伤到的。”
医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是正常给他们消毒包扎了。
两个人这才折回酒店。
顾轩扬心事重重,几次看向苏妃灵,显然是有话想说。
苏妃灵看了眼时间,跟顾轩扬说:“你先回房休息,我洗漱一下就要去拍戏,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纤云一路跟着他们,苏妃灵也冲她点点头:“你在我房间等我也行,跟我去片场也可以。”
纤云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跟着你。”
苏妃灵:“好,那你等我一下。”
他们这边紧急恢复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苏宏仁一行人也没闲着。
十几个人花了三四个小时处理后续,全部整理清楚后,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大家各自回房,吃早饭的吃早饭,补觉的补觉。
穆威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把房卡插进门口的感应区里,房间里的灯瞬间亮起。
一个颀长身影,正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穆威吓了一跳:“谁?!”
身影侧过头,一张温润雅致的脸在灯光下美好如玉。
他轻轻笑了一下:“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我们不是刚在墓里见过?”
穆威看清他的面孔,全身一僵,连忙转身看了看楼道。
楼道里没有人,他松了口气,迅速关门反锁。
他走到那人对面,警惕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间房?”
那人微笑道:“这不难查。”
穆威绷紧脸:“你让我说的我都说了,那个女的没信,这可不关我的事情。”
那人眸中闪过一丝不快:“我知道,这不重要,怀疑的种子埋下就好了。”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我来找你支付报酬。”
穆威瞪大眼睛:“什么?”
那人拿出一张支票,放在他面前。
“这是你帮我做事的报酬。”
穆威看到支票金额处后缀的几个零,咽了咽口水。
这是他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他难得聪明一回:“你……你还要我做什么?”
那人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我要你想办法跟着苏宏仁,跟他回到帝都,去他家里,拿到顾轩扬的一样东西。”
穆威吃惊:“他们住在一起?你怎么知道?”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你只告诉我,你做还是不做?”
穆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支票,最后一咬牙:“我做!”
那人把支票推给他:“现在它是你的了。不要想着取走钱后就消失不见,我既然能查到你住在哪里,自然就能查到你家,我想你不想下半生都在逃杀中生活。”
穆威打了个寒颤,直觉他不是说大话。
“我要怎么称呼你?”
那人淡淡一笑:“我姓丰。”
那个自称姓丰的男人离开后,穆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支票,脸色阴晴不定。
他和那姓丰的之前并不认识,今天在墓里是第一次见。
当时他正在主墓室旁边的耳室里,突然瞥见主墓室有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快得离奇,绝不是人类的速度,他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就要躲。
然后姓丰的男人就出现了。
他不知道是真的神通广大,还是用了什么法宝。
穆威感觉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除了主墓室和这间耳室,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了。
姓丰的人说:“看着。”
穆威于是和这位诡异冒出来的丰先生,一起安静围观着主墓室里的人一掌劈碎棺椁,一挥手毁掉壁画,接着扬长而去。
他全程没看清那人的面孔。
但丰先生对他说,那人叫顾轩扬。
丰先生还说,他们等下就会遇到顾轩扬和一个叫苏妃灵的女人,穆威要按照他教的话去说。
穆威闯荡社会这么多年,立刻明白过来:“你要我陷害人?”
丰先生微笑摇头:“不是陷害,是说出事实,刚才那个人就叫顾轩扬,我只是让你在既定事实上,夸大一下而已。”
世界上最高级的假话,不是完全编造的,而是七分真三分假。
穆威半信半疑,还在犹豫,丰先生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递给他。
“我相信你会做好的,我会看着你。”
穆威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套宝石首饰。
虽然他看不出具体成分,也从这成色上猜出它价值不菲。
穆威又是心动又是担忧:“你这是……”
他一抬头,发现跟他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能在这诡异古墓中来去自如的人,想也知道是个厉害角色。
穆威狠了狠心,把装着宝石的盒子塞到怀里,出去找到同伴,依言说了男人嘱咐他的话。
他原本以为男人让他把毁坏主墓室的事情安排到那个顾轩扬身上是栽赃,但当他和苏宏仁一队人走出通道,见到顾轩扬时,他大感震惊。
顾轩扬的身高形态轮廓,与他见到的那个身影完全吻合。
那个毁坏主墓室的人,真的是顾轩扬!
穆威原有的一点心虚刹那间烟消云散,再不迟疑,直接站出来指认。
“是你!”
他不懂,给他宝石的人为什么要花大价钱,让他说出一桩事实真相。
在他看来,那姓丰的人教他说的话完全没有毛病。
别人没有看到,他却是亲眼目睹。
顾轩扬在主墓室的行事风格和速度,确实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怀疑顾轩扬非人,合情合理。
因此穆威被苏妃灵反驳后,也是真的动了怒火。
他虽然收了钱,但他说的不是假话!
苏老的这个孙女,明明本事不错,怎么不听好人言。
至于现在……
穆威将支票小心收起,长吁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那个顾轩扬本来就有问题。
他帮这姓丰的做事,没准是斩妖除魔,弘扬正道呢。
再说了,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此时丰厉已经走出穆威所在的酒店。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手指动了动。
酒店监控室的保安正在玩游戏,突然瞥到电脑画面黑了一下,吓得连忙扔下手机敲击键盘。
键盘敲下去,电脑又重新亮起来。
保安心有余悸,连忙挨个画面点开查看了一下。
“没什么异常啊,难道是线路有问题?”
保安调出前面几分钟的录像看了看,庆幸不已。
“这段时间没人出入,还好还好。”
消灭干净行踪的丰厉,迈进早已等候他多时的豪车。
司机恭敬地问:“丰总,咱们现在去哪?”
丰厉闭上眼睛:“回益城酒店。”
“对了。”他淡淡道,“我昨晚一直和一个女明星在房间里,从来没有出过酒店,你明白的吧?”
司机面不改色:“明白。”
他跟着丰厉的时间不短,早就明白一个道理。
做下属的不用知道为什么,只要知道如何做就够了。
豪车驶进影视基地,途经某处时,丰厉睁开眼睛,遥遥望过去。
他知道在那个方向,苏妃灵正在拍戏。
仙侠剧穿的衣服能遮挡住她的伤,外人是看不出来什么的。
依照她的性格,也不会因为受了点小伤就请假拖延。
他不应该管。
那是她为了保护别人受的伤。
但是他舍不得不管。
丰厉眼里浮出猩红的血丝,他脸上一贯的温和消失不见,隐隐有癫狂之意。
“真想……”
“……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让你再也不能看向别人。”
豪车停在酒店门前,丰厉闭上眼,平静了一下心绪,然后下车。
他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给助理拨了一通电话。
“跟导演说,给剧组放两天假,这两天的支出费用我们全包。”
助理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下:“好的,丰总。”
丰厉推开房门,嫌恶地把地上晕倒的女人踢开:“找人来我房间一趟,昨晚有个女人在这里留宿。”
助理张大了嘴,他卡了一下,马上说:“好的,丰总,我马上安排人过去。”
天啊,大新闻!
他们一向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丰总,房间里居然有女人留宿了!
再联想到丰总说要给剧组放两天假,这背后的意味……
丰总对女伴太体贴了吧?
……
谣言的速度总是很快。
中午吃饭时,剧组突然通知放假两天,大家都很茫然。
这个时候,消息灵通的就来科普了。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放假了?”
“哎呀,没发现今天片场少了个人吗?”
“少了谁啊?”
“郦初啊。”
“昨天那位请客的丰总知道吧?听说郦初爬上他的床,给累着了,今天丰总就说剧组都放假两天,费用人家全包。”
“妈呀,还有这种事情?真的假的?”
“假都放了,还能有假的?”
苏妃灵和路林听了两耳朵八卦,面面相视。
路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原来是因为这个放假……”
投资人玩女明星玩大了,所以整个剧组跟着沾光?
还别说,真挺有娱乐圈特色。
苏妃灵轻轻抚了下右臂:“放假也好,正好我受了点小伤,吊威亚不是很方便。”
路林还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闻言蹭一下站起来:“你受伤了?”
苏妃灵赶紧按住他:“你别激动,别人都看着呢,一点小伤不要紧。”
路林上午一直在拍戏,这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苏妃灵和顾轩扬去了八角亭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危险?你怎么会受伤?”
不远处还有其他人,苏妃灵压低声音:“你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苏妃灵把她和顾轩扬从查探假山掉入湖中,到遇见苏宏仁走出古墓的经过仔细地讲给路林听。
路林听到穆威那段时,皱眉道:“他这个说法,不像是凭空捏造的。”
苏妃灵:“是的,而且我看他信誓旦旦,确实没有心虚的样子。”
“但他直接说顾轩扬不是人,就有点扯了。”路林撇了撇嘴,“虽然我也觉得顾轩扬怪里怪气的,但他是不是人,本狐狸精还分不出来吗?”
苏妃灵一噎。
往常她听见路林说顾轩扬怪里怪气,都会让路林别这么说。
但经过墓里这么一遭,她发现竟然还是路林的直觉更准。
他从第一次见到顾轩扬就说顾轩扬怪里怪气,当时她还说路林想太多。
现在一看,顾轩扬对她的感情确实不太纯洁。
苏妃灵想了想,倒也没有瞒着路林,把她对顾轩扬的怀疑也说了出来。
路林听得眼睛瞪得溜圆,怒道:“我就说吧!我就说吧!他肯定不怀好意!他就是馋……”
“咳。”苏妃灵警告地咳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口无遮拦。
路林忿忿不平闭嘴,但还是忍不住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就是暗恋你!”
苏妃灵无奈:“我之前还以为你随口说的,也没想到你直觉这么准。”
路林仰着下巴:“才不是随口说的,我这是单亲家庭的儿童对于后爸预备役的敏锐洞察!”
苏妃灵:
什么家庭什么预备役?
路林失口说出心里话,连忙转移话题:“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什么?”
苏妃灵狐疑地看了一眼他。
总感觉路林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等苏妃灵将惊险一夜全都说完后,又想起在墓里时惦记的事情。
路林给刘叔的那张叫做“如梦如雾”的符。
“你之前不是给过别人一张自创的符?你怎么创出来的?”
路林茫然:“什么符?”
“你不记得了?”苏妃灵提醒他,“那个刘先生,你以为他也是玄学中人的那个,你不是给他画了张符?叫如梦如雾。”
路林更茫然了:“刘?我是给过他一张符,但是不是什么如梦如雾啊。”
苏妃灵:“什么意思?”
路林委屈巴巴道:“我给他的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霉运符,没有自创什么符,太难的我都不会画,怎么可能自创。”
苏妃灵愕然:“霉运符?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
她努力回想他们第一次见面叙旧时说过的话,发现真的没有说到符咒的名字。
当时两个人太久没见,要说的事情数不胜数,刘叔的事情只是几句带过。
路林承认自己给了刘叔一个符,苏妃灵就以为是如梦如雾,但其实路林根本没有说是什么符。
苏妃灵目光一凛:“所以你用假身份跟人结交的时候,只用过向寻这个名字吗?有没有叫过向有悔?”
路林眨眨眼睛:“没有啊,我之所以叫向寻,是因为我在找你,所以叫‘寻’,向有悔是什么鬼?”
苏妃灵脸色沉下来。
路林察觉到不对,小声问:“这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吗?怎么了呀?”
苏妃灵抿唇,表情不太好看:“我怀疑……被人下套了。”
刘叔说那个符是一个叫向有悔的人给的。
而路林以向寻的假身份接触过刘叔,又承认自己给过刘叔东西,她便默认为路林就是向有悔,就是给刘叔“如梦如雾”的人。
谁知道向寻和向有悔根本是两个人,两个人给刘叔的符完全不同。
向有悔不是路林,她搞错了。
路林听了以后目瞪口呆,他拍桌气恼道:“他故意的吗?都姓向,还都搞得神神秘秘的,他想干什么?不会是做了什么坏事想推到向寻身上,继而推给我吧?”
苏妃灵一怔,冷静下来。
对啊,抛开被骗的恼怒,单独看向有悔的行事,他想干什么?
苏妃灵查刘叔资料时,根本没查出来什么向有悔,只查出了向寻。
这也是误导了苏妃灵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难道只为了骗我?”苏妃灵沉思,“不可能。”
“我参加孟娇订婚宴遇到景白浩是偶然事件,帮景白浩家里解决问题再抓到刘叔是偶然事件引发出来的结果。
“他不可能提前那么久用一个假身份,目标就是骗我。”
苏妃灵蹙眉,手指无意识在桌面勾画。
“难道真的是巧合?”
路林用向寻的身份接触玄学中人,和刘叔认识的过程中,恰好向有悔也同时认识了刘叔?
而苏妃灵因为这种巧合搞错了对象?
苏妃灵想来想去想不通,干脆摸出手机,给景白浩打电话。
她手机里还存有景白浩的联系方式。
景白浩很快接通,声音喜悦:“苏小姐?”
苏妃灵直接道:“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你那里有刘叔的电话吗?我想问他一些话。”
想知道向有悔是不是要冒充向寻,其实很简单,只要问刘叔知道不知道向有悔和向寻是两个人就可以了。
如果向有悔是以单独的身份接触刘叔的,就说明这件事是巧合。
如果向有悔是以向寻的身份接触刘叔的,就说明他故意冒充。
景白浩迟疑道:“刘叔吗……”
苏妃灵听他语气不对:“他怎么了?”
景白浩:“……他死了。”
苏妃灵愣住。
景白浩说,刘叔在上个月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现在葬礼都办完了。
他还说,刘叔身体一直很好,之前体检从来没有查出过心脏病的征兆。
因为苏妃灵帮景家解决事情时,曾经说过刘叔会受到业力影响,景白浩还以为刘叔的死就是他的报应。
但苏妃灵知道不是的。
业力反噬都是慢慢折磨人的,哪里会有这么快?
她挂断电话,沉默下来。
原本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突然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是有人动手解决了刘叔吗?
为什么?跟她有关吗?
苏妃灵忽然抬眼,看向路林:“你之前说,你之所以结交刘叔,是因为你以为他是玄学中人,后来发现他只是跟玄学中人经常一起玩,对吗?”
“对啊。”路林道,“就是那个叫丁易林的臭道士!”
路林虽然直言直语,但很少这么大程度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厌恶。
由此可见,那个丁易林确实很讨人厌。
查刘叔时,苏妃灵也粗略看过对方的资料,确实是没少干坏事。
她沉吟片刻,屈指敲了敲桌面:“我想见见他。”
苏妃灵想见丁易林的原因很简单。
不管是什么行业,圈外人要认识圈内人都比较困难。
刘叔一个对玄学一窍不通的人,他能够认识玄学中人,肯定是从丁易林那边儿搭的线。
那个向有悔神龙见首不见尾,刘叔这种普通人怎么会认识他?
会不会跟丁易林有关系?
苏妃灵得顺着他这边儿的线索往下查。
路林有点为难:“见丁易林吗?”
他挠挠头:“我这个身份从来没跟他接触过,如果想见丁易林,得用向寻的身份。”
而且丁易林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得太多,心里虚,很少出帝都。
苏妃灵点点头:“不着急,等我们回帝都的。”
她眼前还有一桩要紧事要做。
苏妃灵瞥了三步开外的纤云一眼,低声问路林:“你看得到她吗?”
路林顺着苏妃灵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其他剧组成员。
“看到谁?”
苏妃灵明白了:“原来你看不到啊。”
路林呆了一下:“看不到?看不到什么?”
他毛骨悚然,拖着椅子往苏妃灵身边挪:“灵灵,你别吓我,这青天白日的,我能看见什么?”
苏妃灵坦然道:“鬼啊。”
“什么?!”路林差点扑到苏妃灵身上,他哆哆嗦嗦四处看,“灵灵你在开玩笑吗?怎么会有鬼在白天出现?”
苏妃灵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没开玩笑,我给你看看。”
她手指在桌上勾画几下,然后沾了一点水,点在路林眉心。
水滴微凉,路林打了个冷颤。
他望向刚刚苏妃灵让他看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戏服的女人。
这女人长得异常漂亮,就算放在娱乐圈里也能排的上号,更难得的是有种别样风情。
如果放在平时,路林应该会很愿意欣赏一下,但是现在……
他抓着苏妃灵的手都在抖,脸都白了:“怀……灵灵……”
纤云给他行了个礼:“公子请勿惊慌,妾身并无害人之意。”
路林欲哭无泪:“灵灵你没说你还把她带出来了啊。”
苏妃灵:“她丢了东西,可以闻到东西的味道,我不把她带出来,要怎么帮她找东西?”
路林:“你不是会算吗?”
苏妃灵:“我算不到。”
路林“噶”一声卡住了。
他这下也顾不得害怕女鬼了:“你说你在墓里能力被压制了,现在还没恢复?”
苏妃灵摇头:“恢复是恢复了,但跟墓里有关的,我还是施展不开。”
她看了眼纤云:“比如说我就看不透她。”
路林茫然:“这是什么墓?这么古怪?倒像是专门克你的。”
苏妃灵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没准是我前世的仇家。”
两个人快要吃完饭了,路林偷偷瞄一眼纤云:“她需要吃东西吗?”
不会是吃人吧?
苏妃灵也看向纤云。
纤云显然是听到了路林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妾身……妾身不需要进食。”
苏妃灵挑挑眉,打开手机找到外卖软件,下单了几柱杆香。
现代社会,不管什么东西,全都能送货上门。
苏妃灵原来所处的世界还要更高级一些。
后现代人口不像现代社会这样多,劳动力缺失,人工智能发达。
送货上门的不是什么外卖小哥,而是无人机。
苏妃灵:“应该是吃香火吧?等我回房给你烧。”
纤云愣住了:“香香火……”
苏妃灵疑问:“你是对香火品类有要求吗?有的话可以直说。”
毕竟人类还有各种挑食,鬼挑香火也不算什么。
“不不不……”纤云慌张道,“我不挑,我只是……只是……”
她小声道:“我只是……从来没有吃过香火……”
苏妃灵和路林对视一眼。
苏妃灵稍微有点吃惊:“你不是……你八百年多前也没吃过香火?”
纤云死了都这么多年了,这些年在古墓里没有人供奉也就罢了,早些年家里和后代不应该没有供奉啊。
纤云失落道:“我很小就被卖进戏班了,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自然也就没人为她供奉。
苏妃灵这才想起,古代戏子地位很低,属于下九流。
如果家里有钱养得起,没有人会去唱戏,那时候唱戏唱曲的都是穷人。
苏妃灵无意中揭了别人的伤疤,只能安慰道:“时代进步后,香火的质量也提升了,你尝尝现在的香火,以前的没吃过就算了。”
纤云红着眼睛“嗯”了一声。
她这么可怜,搞得路林也没有那么害怕她了。
路林还是第一次见到鬼,忍不住总是看她。
外人看来,就是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简素旁观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凑过来。
“路老师,苏老师,那个……”
苏妃灵看了看她:“一起去我房间说吧。”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简素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把纤云的存在透露给简素。
简素就是个普通人,保护她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远离这些事情。
苏妃灵吃完饭以后,先给助理任嘉打了个招呼。
剧组放假两天,她这边儿不需要任嘉跟着,让任嘉可以自由安排活动。
任嘉老实地应了。
于是苏妃灵带着路林和简素,还有一只女鬼,回到房间。
她把顾轩扬叫过来,人就算到齐了。
简素见到顾轩扬后还发了会呆,悄悄问路林:“路老师……这是咱们公司要签的新人吗?”
路林:“不是,是灵灵的……”
他本来想说是灵灵的朋友,但想到顾轩扬的心思,又哼了一声:“是灵灵认识的人,有点用罢了。”
至于纤云,她一见到顾轩扬,又开始往后退,自觉选择一个离顾轩扬最远的位置。
“好了。”苏妃灵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水,“这下可以开始说正事儿了。”
她首先看向简素,认真问:“我再跟你确定一下,你的确没有拿到捡到什么东西吧?”
简素紧张道:“没有,真的没有。”
苏妃灵:“那你平时用的东西有更换吗?你用的镜子梳子是酒店的?还是自己带的?”
简素:“梳子是我自己带的,镜子就是用酒店房间里的,我自己没有带镜子。”
她小心翼翼问:“是这方面有问题吗?”
苏妃灵瞟了眼纤云。
纤云咬住下唇点点头。
苏妃灵便从卧室里拿出一个香囊,香囊里是她以前画的安神符。
她把香囊递给简素:“回去找根红线戴脖子上吧,除了洗澡以外,其他时候别摘,戴21天就行。”
简素呐呐接过:“这就没事儿了吗?”
苏妃灵:“不会再有事情了,还有一些遗留问题,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也不适合卷进来。”
简素握住香囊。
她不傻,当然明白苏妃灵的意思是为了保护她。
她定了定神:“我还有一件事情,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苏妃灵还以为是和这次事件有关:“什么事情?”
简素问:“你认识孟娇吗?”
苏妃灵表情诧异,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你认识孟娇?”
她思索片刻,言简意赅道:“她是我亲生父母的女儿,但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简素懵了一下,也没想到苏妃灵家世似乎很复杂的样子。
“她……”简素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有个未婚夫,姓顾,有一次她去捉奸,捉奸的对象是郦初,但是她好像以为是你。”
“捉奸?顾崇和郦初?”苏妃灵迷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简素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她见到郦初时还很吃惊,说怎么不是苏妃灵。”
苏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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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孟娇和顾崇的感情纠葛,关她什么事?
苏妃灵:“你是什么时候,在哪看到的?”
简素踯躅片刻,报了个时间,又说:“在钟陵春。”
苏妃灵听过这个会所的名字,皱了皱眉。
她没问简素为什么会去钟陵春,又为什么能看到孟娇捉奸的过程。
她点点头,道歉:“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我会注意一下的。”
“是我应该谢谢你和路老师才对,不然这两天我已经被吓死了。”简素诚恳道,“我不知道郦初还记得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是感觉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
她是提醒苏妃灵防止郦初借旧事搞什么幺蛾子了。
苏妃灵说:“好,我一定注意。”
她把简素送到门口:“趁着这两天假期,你回去好好休息,事情解决后我会告诉你的。”
简素再三感谢她后才离开。
苏妃灵回到沙发上坐下:“好了,这下就剩我们几个知情人了。”
她看向纤云:“你刚在简素身上闻到味道了吗?”
纤云如实回答:“闻到了,但是味道淡了很多,说明东西确实不在她那里,应该是有人把味道沾染给她了。”
就像苏妃灵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撞了简素的人,把铜镜的味道带给了简素,所以最开始才让纤云误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简素身上的味道淡下来了。
苏妃灵说:“简素的八字命格偏阴,很容易吸引晦气,如果是别人可能当天就散了,只有她被沾染这么久。”
纤云失落地垂下头:“我今天在外面行动,没闻到其他人身上有这个味道。”
路林猜测:“会不会那个人偷了你的东西就从影视基地跑了?”
所以纤云才在这里找不到。
苏妃灵:“有很大可能。”
她问纤云:“那个人既然能熟练地通往墓室,又能偷走你的铜镜,说明他应该对墓室情况很熟悉,你这几年在墓室里见过什么人吗?”
纤云看了看顾轩扬,说:“我受伤后无法视物,只能感受到气息。”
苏妃灵早在墓室中时,就发现纤云对顾轩扬态度奇怪。
但当时她能力被压制住,墓里又危机四伏,她也没办法探究。
现在都是自己人,她也懒得猜测,直接询问:“你是不是认识顾轩扬?”
顾轩扬和路林闻言,都看向纤云。
纤云被吓了一跳:“不……不……不认识!”
苏妃灵蹙眉:“你从见到他以后的表现,可不像不认识的样子。”
纤云没想到苏妃灵早就看破,她脸上显出挣扎之色。
苏妃灵:“既然你都跟我们出来了,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免得造成什么信息误差。”
纤云很犹豫,但她比较相信苏妃灵。
她颤颤巍巍指了指顾轩扬:“我之前受伤……打伤我的人,气息与他一样。”
“而且……”纤云狠了狠心,干脆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们在墓中遇见的那个人没有说谎,确实是他,毁了主墓室。”
苏妃灵:“……”
路林:“……嘎?”
顾轩扬怔了怔,他第一反应是去看苏妃灵:“灵灵,我不是……”
苏妃灵冲他摆摆手。
恰好此时门铃响了。
苏妃灵去开门,发现是她给纤云买的杆香和香炉到了。
她把东西拿进来,点燃杆香,把香炉推到纤云面前。
苏妃灵看着纤云,温声道:“你不要害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香气缭绕,纤云吸了两口,眼眶都红了。
她泪盈于睫,哽咽着点点头:“我相信你。”
被忽视的顾轩扬和路林:“……”
路林唏嘘道:“这就是鬼界的贫困儿童啊,多少年了才吃一顿饭。”
苏妃灵拍了他一下,他乖乖闭嘴。
“你说顾轩扬与当初伤到你的人气息一致。”苏妃灵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纤云回忆道:“大概是二十几年前。”
路林“嘶”了一声。
这就是活得长的生物吗?
一饿就饿几百年,一伤就伤几十年。
苏妃灵点了点顾轩扬:“可是二十几年前,顾轩扬还是个婴儿,甚至可能还没出生。他要怎么伤你?”
纤云愣住。
她没想到这茬儿,一时也被苏妃灵问傻了。
“那……那可能是我闻错了?”
“可是……”纤云左右为难。
她既觉得年龄对不上,又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可是他带给我的那种危险冷漠的感觉,特别一致。”
苏妃灵玩味地重复:“危险?冷漠?”
她看向顾轩扬。
顾轩扬也被纤云这个锅给砸得晕头转向,他无措道:“灵灵,我没有。”
路林身为唯一一个局外人,嘟囔道:“就差摇尾巴了,还冷漠呢。”
纤云小声辩解:“可是我真的感觉一样……”
苏妃灵扫了一圈乱糟糟的场面,觉得自己好像幼儿园园长。
她揉揉眉心:“这事儿存疑,我们先放放,说说主墓室的事情吧。”
“纤云,你说主墓室是顾轩扬毁的,也是闻到的气息吗?”
纤云摇摇头:“不,这次是我亲眼看见的。”
亲眼所见,不会有误会。
房间里安静下来。
顾轩扬僵住了。
路林已经听苏妃灵讲过墓里的事情,自然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他诧异地望向顾轩扬:“那个姓穆的不是诬陷你?”
顾轩扬看着苏妃灵,神情无措。
苏妃灵观察他:“当时穆威指认你时,我就觉得你和纤云的反应都不对。”
看来纤云当时就知道穆威说的是事实。
“那你呢?”苏妃灵问,“你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故意隐瞒?”
“我……”顾轩扬哑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怕你……”
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身上的事情很蹊跷,更别提在别人眼里。
他怕苏妃灵以为他是什么邪祟,更怕苏妃灵用警惕甚至厌恶的眼神看他。
苏妃灵不客气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吗?”
顾轩扬忙说:“不是!是我瞎想了。”
爱之深,则忧思缠身。
说起来可笑,他竟然也会害怕来自别人的眼光。
当然,这个别人只单独指苏妃灵。
“我原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的。”顾轩扬垂下眼帘,“我没有骗你,昏迷醒来后跟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被乌鸦一扑就晕了过去。
“但是穆威当时说到我去破坏主墓室时,我突然想到我在昏迷期间做的一个梦。”
顾轩扬如实将梦境描述了一遍。
“在梦境最后,我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走到了什么地方,情绪很复杂,似乎有厌恶也有冷漠,然后我毁了什么东西。”
他睫毛颤了颤,眉眼间萦绕着切实的困惑。
“在墓里我几次都有这种感觉,我身体里有什么意识,好像很讨厌那里。”
“灵灵,我没有立刻跟你说,不是故意不告诉你。”顾轩扬抬眼看她,有种可怜又不知所措的感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想找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路林和纤云都被他说的内容震了一下,没注意他的表情。
倒是苏妃灵瞟了他一眼。
顾轩扬对上她的眼神,立刻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
苏妃灵:“……”
顾轩扬一开始没想卖惨。
他本来是想好好说正经事儿,但说着说着,灵光一闪。
他一个不通玄学,又遭遇诡异的普通人,遇到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担惊受怕,需要安慰吗?
他是不是应该表现得惨一点?
顾轩扬了解苏妃灵。
苏妃灵吃软不吃硬,对于自己人更是极其包容体贴。
他适当示弱,灵灵就可能会把注意力更多的分在他身上。
顾轩扬虽然不知道苏妃灵已经猜到自己的心思,但他隐隐察觉到灵灵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变化。
他揣摩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只是难免焦心。
苏妃灵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一样,也没有安慰他的意思。
她如常地转开视线:“所以顾轩扬真的去毁了主墓室,还是在自己意识昏沉的情况下。”
纤云犹豫道:“我当时没敢靠太近,不知道顾公子是不是清醒的。”
“如果不是……”苏妃灵冷静道,“是不是说明有什么东西操控了顾轩扬?”
路林倒吸口气:“不会吧?”
他看了眼顾轩扬,往远处又挪了挪。
苏妃灵转头问顾轩扬:“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顾轩扬皱眉,“而且我觉得应该不是被操控了。”
他虽然意识昏沉,但是感觉上却是清晰的。
他觉得自己不是被操控了。
“更像是一种潜意识。”
顾轩扬停顿几秒钟,找到最精准的词形容自己的感受。
“像是一种潜意识的觉醒。”
苏妃灵若有所思:“潜意识吗?”
这种说法听起来玄之又玄。
“你做的梦听起来也有点意思。”
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曾经以身作符,试图复苏灵气。
当时也有过四季轮转,沧海桑田的景象。
但那是咒法引起的幻象,并非是真实的时间流逝。
而顾轩扬看到的更像是时代的变迁。
“尤其是角度……”苏妃灵摩挲了下水杯,半开玩笑,“顾轩扬梦里的角度,像是神啊。”
再联想到那座墓里的玄武画像,她弯了弯唇角:“如果那座墓是玄武的墓,你上辈子不会是什么和玄武有仇的神吧?这辈子特地还要去毁了人家的墓。”
纤云说:“不是玄武的墓。”
苏妃灵看她表情还挺认真,失笑道:“我开玩笑的,玄武存在不存在还是个谜,更别提它的生死了。”
纤云低声道:“……它确实死了,但是那不是它的墓。”
房间里其他三个人齐齐怔住。
苏妃灵一顿:“你见过玄武?”
如果没有见过,又怎么会说出“它死了”这种话。
纤云说:“我没见过,但是这座墓,埋的是玄武的龟壳。”
她慢慢道:“我和墓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为了守护……或者说是镇压它而存在。”
突如其来的爆料,让在场几个人都懵了。
纤云也不用他们问,她微微仰起头,眼眶有些红。
她很美,而且很有风情,唱腔绝佳。
她一看就应该很有故事,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但不管是苏妃灵还是顾轩扬亦或者是路林,都没有人去问过她,她是如何死的,又是为什么在墓里待了八百多年。
涉及到生死之事,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他们三个都默契地不去戳人痛处。
纤云却在这个时候,自己说了出来。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戏班子里了,只听师父说过我的爹娘。”
“听说我爹娘都是种地的,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后来我弟弟要读书,要请先生,家里没钱,就把我卖给了戏班子。”
“时间太久远了,我已经记不清为了当个角儿,付出了多少,又吃了多少苦,我只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十六岁……”
纤云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她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眼里涌出怀念和思恋。
“当时我已经小有名气,来看我唱戏的人很多,但是他不一样。”
“别人拿我当戏子,当玩物,当打发时间的东西,捧我场也像是逗弄猫狗,只有他……”
“他会亲自给我做首饰,也会红着脸为我念诗。”
“他说唱戏太辛苦,想为我赎身,等赎身以后,我愿意唱也可以偶尔唱,但不用为了别人唱。”
“他家里没什么钱,他就卖字卖画帮人写状子,慢慢存钱。”
“我赚的钱大部分给戏班子,自己也能留点,不出意外,我们一起攒个两三年就能在一起了。”
那些零碎的往事,像是记忆深处散落的珍珠。
纤云含笑将它们一一拾取。
但她笑着笑着,眼里就泛上泪来。
“我本以为,日子还长,未来也还长,我跟他有无数个明天。”
“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一队官兵闯进戏班子,把我抓起来了。”
“说是有祸国邪物现身,国师要找特殊的人镇压。”
“他不知道事情原委,还以为我是得罪了什么人,为我击鼓鸣冤。”
“当着我的面,太守命人活活打死了他。”
“他那么干净的人……他那么干净的人……”
纤云闭上眼,眼泪扑扑落下。
“他那么干净的人,却浑身是血,死在泥污里。”
“他怀里还揣着要送我的镜子,新写的诗。”
“如果不是遇到我,他本可以继续科考,也许会娶妻生子,平安到老。”
“是我害了他……”
路林吸了吸鼻子:“不是你的错,是狗官……”
“就是我!”纤云猛地睁开眼睛,打断他的话,“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让他死在我面前,是因为要我临死前的怨恨。”
“女子临死之前,如果生出滔天怨恨,则为厉鬼,那个国师早已选定我。”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才当着我的面打死了他,等我怨气最重时,又杀了我。”
“国师设好阵法,只等我一死,我的魂魄就会归往镇压之处。”
她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但他们没有想到,我化为厉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全都杀了。”
纤云森森一笑:“我撕碎了他们,让他们魂飞魄散,但我却因此更为强大。”
“他们死前还求我不要杀他们。”
“多么可笑,他们活着的时候践踏人命,只为我变成厉鬼,等我变成厉鬼,他们又怕我了。”
路林被这种血腥残酷的方法惊了一下。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求救似的看向苏妃灵。
苏妃灵拍拍他的肩。
这种事情,外人怎么安慰都是徒劳的。
事情已经发生过去了几百年,但留下的伤痛是永久的。
纤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被镇压的祸国邪物,就是玄武的龟壳。”
这是她进入墓室以后才知道的。
她并不是第一个负责镇压的人,墓室里本来有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算是她上一任负责镇压的人,因为留在世间的时间到了,马上就会消失。
她告诉纤云,玄武之神已经陨灭,只有本体法宝的龟壳留下。
玄武是守护天道的四神之一,本体法宝极其重要。
纤云于是在墓中守候八百孟年。
她现在能离开墓室,一方面是因为她距离消散没有多久了。
“另一方面是因为……”纤云苦笑,“上次我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有人潜入墓室,拿走了龟壳。”
二十多年前,有人打开墓室,打伤纤云,收服墓中巨蟒,拿走了龟壳。
路林战术后仰,吃惊道:“意思不就是说,那个墓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吗?”
纤云:“也可以这样说。”
路林露出牙疼的表情:“根据我拍过以及看过的电视剧来看,一般干这种事情的都是反派大Boss,那个龟壳没准很重要。”
苏妃灵纠正他:“不是没准,根据纤云说的,它的确很重要。”
“……”路林呆滞,“那怎么办,最后不会有人毁灭世界吧?”
苏妃灵瞟他:“脑洞别那么大,现实中的反派都想富贵荣华的,毁灭世界了,谁服务反派?”
路林悻悻道:“有道理哦。”
他问:“那怎么办?”
苏妃灵想了想:“时间隔太远了,我们很难查到,我拜托人查一查吧。”
“我们现在主要是查纤云镜子的下落,找到是谁拿了她的镜子。”
她侧头看向顾轩扬:“我和路林都要拍戏,益城这边你方便调人过来吗?”
不方便的话,她也可以调用狼群里的人。
苏妃灵主动提议让顾轩扬帮忙,顾轩扬怎么会推脱。
他直接道:“可以,我找人来查最近一段时间出入影视基地的人员。”
现代社会,摄像头无处不在,到处都是监控和身份信息认证。
一个人做什么事情,很难完全抹掉痕迹。
苏妃灵补充:“那个镜子的作用是可以看到前世,这种功能如果是自己使用,完全不需要偷走,那个人特地偷走镜子,肯定是要给别人用。”
“这部分内容,我会拜托玄学圈的人去查。”
比如林麦的师父,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至于二十多年前进墓拿走龟壳的事情,苏妃灵则打算联系狼群的情报部去查。
大家的任务都被敲定,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了。
路林本想把顾轩扬送走后,自己留下来让苏妃灵给他梳毛。
没想到顾轩扬也坐在那里不动。
路林和顾轩扬对视。
路林无声询问:你怎么还不走?
顾轩扬同样用眼神询问:你怎么还不走?
苏妃灵看他们俩对峙的画面,仿佛一猫一狗,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跟路林说:“你先回房休息吧。”
路林委屈巴巴,碍于顾轩扬在场,他不好直说,委婉诉苦道:“我头发都打结了。”
苏妃灵心照不宣,点点头:“我知道,但我有点话要问顾轩扬,你晚点再过来。”
顾轩扬皱眉。
路林头发打结和灵灵有什么关系?
灵灵为什么还要他晚点再来?
难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约定好的什么暗号吗?
路林得到苏妃灵的承诺,美滋滋站起来:“那我走啦,晚点过来看电视。”
他要一边看电视一边梳毛!
狐生快乐的巅峰!
路林带上门,房间里只剩下苏妃灵,顾轩扬,和纤云。
苏妃灵沉吟片刻,温声对纤云道:“你先去卧室坐一会儿?或者在景区里逛一逛?”
纤云一呆,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苏妃灵要支开自己。
应该是苏妃灵要和顾轩扬说一些她不方便听到的话。
纤云连忙道:“我去外面走一走。”
她连门都不用开,直接从窗户飘了出去。
苏妃灵看向顾轩扬。
顾轩扬全身绷紧。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有点紧张,甚至生出一点汗意。
“顾轩扬。”
苏妃灵叫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轩扬预感到什么,他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妃灵问:“你是喜欢我吗?”
那一瞬间,顾轩扬如同被雷劈中。
他头脑一片空白,耳边轰隆隆作响。
他完全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子的反应。
他曾预想过无数种自己将来向苏妃灵的告白场景。
或许是他慢慢引导灵灵让灵灵看到自己的感情以后,或许是他等到结义兄妹的事情避无可避之前。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会先由苏妃灵问出来。
更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完全没有准备的,完全随意的环境里。
顾轩扬动了动唇:“我……”
他心跳如擂鼓,可以心算财务报表的大脑,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承认,还是否认?
苏妃灵平静地望着他:“我猜错了吗?”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让顾轩扬的心缓缓下沉。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没有,你没猜错。”
“是,灵灵,我是喜欢你。”
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他的话再清晰不过,不会有任何人听错。
苏妃灵沉默了一瞬,又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也记不清了……”顾轩扬声音低下来,有点哑,“或许是从一开始……”
苏妃灵微微疑惑:“可是一开始,明明是你主动提出来要认我做义妹?”
顾轩扬:“……”
他狼狈地扭过头,不敢看苏妃灵的眼神。
苏妃灵真情实感的好奇,简直是在提醒他最开始的做法有多蠢。
但是这个问题很重要,他不能不回答。
“我那时候……分不清楚什么是救命之恩和一见钟情……”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救了我,我对你的情绪跟对别人的情绪不一样。”
“从来没有人救过我,也从来没有人让我心动过,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你是什么感情。”
“比起虚无缥缈的一见钟情,我更倾向于吊桥效应和救命之恩。”
顾轩扬私下曾无数次剖析自己对苏妃灵的感情。
他第一次见苏妃灵,是苏妃灵把他救醒,扑在他身上。
病房里的灯光明亮,灿白,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是给她镀了一圈光晕。
她扇动睫毛,像是一只蝴蝶在盛春里扇了扇翅膀。
那翅膀带起的风,让他的心跳也跟着动了动。
其实当时的他因为长期昏迷,视力还没完全恢复,看外界略微有些模糊。
按理说他是应该无法看得很清楚的。
但是他就是把苏妃灵当时一丝一毫的表情动作都记得无比清晰,像刻在心上一样。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个画面。
顾轩扬此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不相信一见钟情。
在他眼里,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见钟情呢?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好感,怎么可能会在第一面就产生。
他把自己对苏妃灵的情绪,分析成吊桥效应加救命之恩。
吊桥效应是指当一个人处于危险不安中,会因为外界的环境心跳加速,这个时候如果遇到异性,就容易自己误会自己喜欢对方。
就像是英雄救美以后,美人爱上英雄一样。
苏妃灵救了他,所以他对苏妃灵产生一些不同寻常的情绪,这很正常。
他没想过这会是爱情。
顾轩扬从顾家人口中,得知了她在孟家的处境并不太如人意。
他不能理解孟家人会不喜欢她,同时他潜意识中想和苏妃灵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所以他提出了将苏妃灵认进顾家,做顾家大小姐。
顾家会永远护着她。
但是他没有预料未来的能力,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推进加深。
在一个非常寻常的夜晚,苏妃灵和他在碧涛院的花园中散步。
他忽然之间就冒出一个想法,他想就这样永远和苏妃灵住在一起。
但是不会有兄长想永远和妹妹在一起,更不会有兄长想亲吻妹妹。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
他一遍一遍把自己的灵魂拎出来质问,一遍遍回忆认识苏妃灵以后的心情。
最后发现,也许一开始他的感情就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单纯。
可笑他还以为自己很清醒很理智。
苏妃灵听完后垂下眼睛,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顾轩扬没看到她眼里掠过一丝迷茫和苦恼。
他只感觉灵灵的态度不像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他心底“咯噔”一声,已经对今天的谈话结果有了猜想。
但他又忍不住怀抱一丝期望。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呢?
在他的忐忑焦虑懊恼不安等等情绪到达巅峰时,苏妃灵抬眼重新看向他。
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知道人在陷入爱情时,身体会分泌什么东西吗?”
顾轩扬乱糟糟的脑袋被她问的这一下问得停止转动,呆了一下。
但他还是下意识答:“什么东西?是苯基乙胺吗?”
苏妃灵说:“是的,人在恋爱时,身体会产生苯基乙胺,这种人体自身合成的兴奋剂,会让人心跳和呼吸加快,脸红,兴奋,从而造成一种热恋的氛围。”
顾轩扬头脑一凉,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有很多生理效应是连自己都无法分辨和控制的。”
“苯基乙胺在人体中存在的时间大概是六个月到四年,等到这种物质消失,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可能也会消失。”
“所以从人类的本质上讲,多情善变是本能,长情和矢志不渝才是违背天性。”
苏妃灵慢慢说道:“如果我们做恋人,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或者是长一些,七年八年,你会喜欢我,但再长一些的时间呢?也许我们会分道扬镳,甚至会彼此生出怨恨。”
“恋人的关系太不长久,远远不如做亲人。”
“现在的关系不好吗?你是我兄长,我做你妹妹,哪怕我们没有血缘,但是我们可以一辈子都做亲人。”
“我们彼此信任,放心托付,以后几十年都将维系着一种最稳定的关系。”
“这样不好吗?”
顾轩扬闭了闭眼。
半晌后,他低声道:“你在拒绝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也许是顾家人和顾轩扬在苏妃灵的心里地位不同,她花费了最大的力气试图补救这段关系。
连她给出的理由都如此具有说服力。
“但是感情的问题是无解的。”
顾轩扬感觉心头仿佛在汩汩流血,一种并不尖锐的痛在血液中流淌,蔓延至全身。
他说不出哪里痛,只觉得全身都在痛。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也想和你做一辈子的亲人,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他低头看了看左边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从你出现开始,它好像就不属于我了,它有一根线拴在你身上,随着你跳动,我无法掌控它。”
“灵灵。”
顾轩扬凝视她,声音很轻。
他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又像是担心酝酿隐瞒了太久的感情突然倾泻而出会显得难堪。
他轻而肯定地说:“如果多情善变是天性,那么我将违逆天性去爱你。”
她不相信爱情没有关系,他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验证。
苏妃灵眼神颤了颤。
“我这辈子永远都爱你”其实是一种祈愿,“永远”这两个字就很虚无缥缈,连说话的人都不确定自己能做到还是不能做到。
这更像是少年人对未来和自己都一无所知时,许下的情况诺言。
但是违逆天性,抵抗本能,则听起来截然不同。
更像是深思熟虑后,明知世事人心如何,仍能坚持本心的痴意。
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便凝滞住了。
许久后,苏妃灵率先站起来:“如果你坚持的话……”
她顿了顿,还是说下去:“我肯定是无法更改你的思想和行为的,但是我想你有权知道,我无法给予你同等的情感回馈。”
苏妃灵说完,又严谨地补充道:“起码现在不行。”
顾轩扬原本心碎成灰,听到最后一句,目光忍不住亮了亮:“那以后呢?”
苏妃灵诚恳道:“以后的事情我说不准,但我觉得人还是要专注眼下,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她委婉而鉴定地向他强调,现在的她对他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顾轩扬却微微一笑,他仿佛稍微缓了过来:“未来才代表无限种可能,我期待未来。”
他也咬死了不肯放弃,决心要扭转她的态度。
苏妃灵:“……”
偏偏顾轩扬和过往的所有追求者都不一样。
苏妃灵面对那些人的告白时,可以直接拒绝掉,然后迅速拉开距离,减少见面相处机会。
但顾轩扬是顾家人,而顾家人对她很好,已经算是这个世界的大半个亲人了。
她不能像处理过往那些人一样处理他。
依照她的想法,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顾轩扬自己想通,不要惦记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大家就做兄妹家人。
顾轩扬偏偏又想不通。
苏妃灵感觉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对待他才合适。
她转过身,想去重新换杯热水过来。
顾轩扬误解她要离开,立刻叫她:“灵灵,还有一件事情。”
苏妃灵:“什么事情?”
顾轩扬按在旁边沙发上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幸好此时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苏妃灵,都无暇注意这些。
他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我是想说,不管你是否拒绝我,我们都还是朋友对吧?”
苏妃灵怔了怔,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那肯定不适合再当朋友了,起码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亲密。
但是这是顾轩扬……
苏妃灵肯定道:“当然,”
顾轩扬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缓缓落地。
他眼角流露出一点笑意:“是朋友就好。”
只要是朋友,两个人就会有更多的接触,他就有更多的机会。
这是独属于他的优势。
虽然因为苏妃灵对人的感觉太敏锐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细想一下,明面上追求有明面上的方便之处。
起码苏妃灵不会再把他的一些行为归类到“兄妹情深”上。
顾轩扬知道不能做事太着急。
今天这场谈话对双方都会有一定影响,现在彼此都需要独处冷静。
他主动告辞:“我先回房间休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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