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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宣言:
作者简介:
尤克利,山东沂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协第四届签约作家。著有诗集三部。曾获诗刊社第七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山东省政府第二届泰山文艺奖文学创作奖,第二届飞天十年文学奖,首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称号。参加过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
尘世如风(16首) 尤克利▉ 杯盏盛酒的容器,盛蜜的容器一旦举起,就是草木和草木之人的一生盛露水,盛琼浆,盛坚硬与柔软的心盛纸短情长的家书盛驿站里歇脚的快马,云端里的雁过留声盛农事,盛节令,盛花蕊盛殷实的家底盛清贫的日子,灶火联通饭香袅袅炊烟移动着晚霞盛宠爱有加,盛两情相悦,盛安静慈祥指间的劳作和紫燕双飞一双纤纤素手需要五代人的疼爱才能满足盛织布机的梭子,昼夜穿梭盛白云苍狗,狗不嫌家贫盛顺藤摸瓜,瓜熟蒂落……它日我们不得已位列仙班,归来时如果搬不动玻璃或陶瓷的器物必捧春日草木的杯盏▉ 蚯蚓在隐秘的世界里踽踽独行没有灯光,不接受光合作用的帮衬少小离开家门,沿着曲曲折折的隧道向前掘进它们的上方,阔大的地平面就像人类之于银河系,不过给它们一方小小的田地就足够了它们会在心里建造庙堂、学校、医院每条蚯蚓都是自己的救护员当身体受伤,它们就会及时止血包扎、疗伤,继续做着眼前的活计这比草根还要低下去的生活只有蚯蚓和像蚯蚓一样卑微的人才能独自承受▉ 立春等待是一个隐忍的词,寒冬腊月值日星官忍着严寒,蹲守天幕为草木和草木之人、牲畜、花鸟鱼虫恭迎春天的到来耳朵贴近大地,我分明听见了睡醒的草种,枝条上抱紧的花苞早已支起一台又一台发报机与天幕通信往来。盼望,等待,祈愿汹涌的心潮,收敛在平静的外表之内。而大海无眠小溪流没有停歇绮丽的山川和长途运输车队早已预备好春天所需的给养待到崭新的皇历,翻到立春之时天上人间遥相呼应所有的生机和芽蕾即将闪亮登场▉雨水水星值日,蓝色的海洋和湖泊像一滴水一样收放自如来到这个春天的劳动作坊把节令分成十五等分,每日灌注以露水,以琼浆将被耕作了上万遍的土地逐一滋润将种子的根须轻轻展开像故事中的主角我们傲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念叨天工开物的巧妙,神农氏的好眼看着手指漏下的种子露出嫩绿的芽瓣,眼看着泥土漫过脚脖,心中陡生欢喜在这个沧桑的星球上,万物为我而生我与万物相随▉ 惊蛰土层下竖起了无数架梯子只待一声雷响,蛰伏的小动物们就开始向上攀爬。来到人间的日子从脑袋露出地面的那一刻开始算起此时的天空湛蓝无比,南风开始返回北方老家推开了虚掩的门扇;劳作的人早已在田野践约各自的审美和理想池塘演绎着青蛙和蟾蜍的破镜重圆多日之后,就会有小蝌蚪摇着尾巴向春日递送投名状;而土层以上一些草木和庄稼搭乘着自身的扶梯离土地神眼中的高光又接近了一步▉ 春分是否有这样一个日子像一个人的肩膀一样挑着春天行走在春天的路上路边的野草和细碎的小花散发着芬芳的气息,田野一片繁忙挑担子的人换一换肩我就能一下子从暮年转回到了童年暮春变成了初春,多么好啊能够走在这个春日融融的尘世享受着大自然递过来的层层快乐哪怕我就是那个挑担子的人哪怕生活的重负压的人气喘吁吁我也乐意在这个节令里流连忘返▉ 清明梨花带雨,开满了庭院和山坡古老的村庄又焕发出生机某年月日出走一去不回的亲人梦中回来了多少趟;久违了的乡音在阳面,如痴如醉,如燕呢喃阴间的账房里,财宝堆积如山通货膨胀;又见林地里飘起青烟亲情止步于墓碑的门扇而心相通,黄土堆上,甜酒根的花朵形似酒杯,尘世间的烈酒醉饮过几回;放飞思念,再放下思念三月里的田地酥软等待着耕作播种,墒情就是指令恋世人在垄行间撒腿小跑,比四脚兽多出了一分的勤劳▉ 谷雨紫色豌豆花在路边等待过路的白马王子小蝾螈张着大大的嘴巴,问蝴蝶是不是,蜂鸟是不是,我是不是一只草蛇从花丛中径直穿过肯定还有诱惑力更强的场所等待着它去体验杜鹃鸟在杜鹃花旁驻足,重合的意念比花朵更艳丽比天空更辽阔布谷鸟用漂亮的歌喉在田间寻找最佳的知音,而大音希声但闻犁铧响动硕壮的两脚兽扶犁,苗条的两脚兽将种子轻轻撇下天上有织女星座,人间有谷雨万物都在这暮春里承欢没有什么是两样毫不相干的事情▉ 山川故人他们走过这熟悉的山道无数次涉过这河水他们捧起稻谷,磨镰,点种,扶犁被新翻的鱼鳞状的泥土照射的眯起了眼睛又是一年的耕作季,傍牛的人使出了牛的力气,挑水插秧的人裤脚挽到膝盖春耕图是一幅在民间生长的情景剧,只在山川平原上行走不在纸面上逗留枝繁叶茂的树木,稿纸上写满了文字然后抱着一摞摞书卷化入泥土古道上重重叠叠的脚印厚度赶不上一页火纸,他们走过急火火赶路的日子荷锄晚归的时辰,晚霞搬过椅子给星星上座星星把整座夜空的悲喜高高挂起,声音在夜幕下走动分不清是现世的人还是过往的魂魄太阳升起,迎春花的枝条蜂蝶上下飞舞柔和的光线,送来依依不舍的问候多么希望那些在时光中走散的山川故人会乘着一阵风归来叙旧,看庄稼的长势犹同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如约而至,成为节日的座上客酩酊,不醉不归▉ 沂南县的荆条花像山鹰的羽毛次第打开石头的梦境像一条路从黎明走到黄昏沂南县的荆条花,群山的衣裳在四月就开始展现她的村姑之美巧手之美,荆棘密布她们秘不示人的部位开满了神秘的布艺远观的风景,紫色的花瓣倾泻高贵的体香随风传播初夏的细雨挂在睫毛上,远游之前回首望一下送我下山的路似一根脐带连接着村庄,荆条花是我的姐妹,看电影一样目送着我渐渐走向雨蒙蒙的远方和蒙太奇然后在梦里,她们摊开紫色的信笺写着留鸟对候鸟的牵挂也在诉说着如花似玉的青春当我在秋天空手还乡,回敬村庄的除了满头霜雪,还有声母对韵母的思恋当我原路返回,看见荆条丛中她们结出了一穗穗颗粒饱满的种子那些朝思暮想的荆条花已然功德圆满,只有黑色荆种做成的枕头在黑夜里为我压惊▉ 绒花她们开在夏天的某个早晨当人们猛一抬头,满树繁花让整个村庄顿时充满了朝气,绒花细密的丝绒,温柔、安闲间或从花簇间漏出来几声鸟鸣让悠长的岁月增加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温馨谁能与之媲美,绒花开放之时高枝上的喜鹊过于聒噪从树下走过的耕牛太过憨厚转经路上走动的僧侣又不解风情只有素面朝天的村姑,才适合和她们出现在同一个画框,拱手礼敬天地许你风调雨顺,许你婚姻圆满许你把一个村庄的记忆从童年带到垂暮,绒花开遍像一个高于大地之上的祈福的道场,所有的愿望和念想都在等待实现▉ 尘世如风我在做梦时,风把我吹到哪里我就在哪里醒来看见古老而又陈旧的屏风刻着花鸟鱼虫,小心翼翼的家禽听话的牲口,良田里生长出来的粮食在节气里闪着熠熠的光一阵风过来,吹我柔软的胎毛庄稼拔节一般长着细瘦的身高,清秀的脸时不时跟着母亲出现在亲戚的眼前一起长高的还有姨家表姐,姑家表弟摇着尾巴的哈巴狗它是那样的忠诚我的目光在表姐身上不想挪开她那情窦初开的样子,够让人记住一千年一万年,匆匆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醉人的光景指日可待择好的良辰吉日,天随人愿葫芦架上结出可爱的葫芦细碎的榆钱落下流动的银两带着余温在集市来回传送我便及时读书,及时行乐,行善事双膝跪父母跪天地渐渐苍茫的眼睛里落满人情世故有时偶尔有旋风从身边过试图邀我去外面的世界,看海市蜃楼可我这一身肉体凡胎,凭空的挂念又怎能挪得动脚步只想在这安乐窝里乐享天年尘世如风,吹快速旋转的风车也吹缓慢的情意绵绵的人间▉ 奔波于民间的曹操奔波于民间的曹操其实并没那么坏这么多年来,他腿脚勤快穿梭于街市、酒桌谈天说地的地方以速度著称,以准确率令人抬爱为了证实心有灵犀无论来人雍容华贵、相貌平平即使是衣衫褴褛也健步如飞读史有人被做成了塑像接受供奉有人注定成为玷污历史的奸臣只有不辞辛劳的曹操在多个不同的时空由不同人扮演被捉、被放、被口头嘉奖被暂时指认成你我嘴边普普通通的存在▉ 霜降露水把秋天的杯盏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柿子把体内的甜端了出来,霜降冰凉的脚丫,踩在万木萧索之初柔软的铺垫山林间喊一声你的名字应答的有即将启程的候鸟搬运柴禾的刺猬,还有熟透的山果翻滚下山的声音草尖上的手工,精细到微米姐妹们攀比着编织毛衣挽着空蓝子上山,说笑声格外悦耳,猛然间抬头看见了你在树木的掩映中红围巾格外耀眼,那一刻我把霜降认作最易居住的节气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们都是山神圈养的小兽▉ 两只船想起小时候穿过的一双鞋子那是母亲在油灯下亲手给我做的千层底上,密密麻麻的针脚像鸡啄出的米粒穿上它,就能躲避地上的针刺,蒺藜就能平坦地度光阴那是两只船穿行在无边无际的少年隧道载着我去拾柴禾,采茵陈挖香附和半夏去酒味十足的门市部打酱油去小学校上课去赶集去往青年和中年的途中它们始终指向前方,两只船在地平线以外在我举手投足的刹那间,在怀想里有了漂洋过海的感觉▉ 站牌我的脑海重复出现一个镜像一片树木高大的林场里有一条大路延伸到树林的深处一个简易的站牌下站着一个等车的女孩树林和林间道路可以无限延伸到任何一个地名阳光灿烂,站牌旁的苹果园飘出波尔多液的味道林场工人们在里面喷洒农药桃小食心虫无处躲藏;我们乘车去往另一个相似的站牌几个故人的面孔出现在车窗玻璃,他们窃窃私语上车,下车,然后走进葡萄园葡萄园里的狐狸只负责品尝酸甜不关心成仙;站牌的另一端有南竹北移的遗址干瘪的竹子诉说着水土不服啄木鸟在不远处敲击着树干急促的梆梆声令人想起河北梆子林场驻地青砖红瓦工人们骑自行车上班,清脆的铃铛和哔哩吧啦的飞轮声让人着迷同样让人着迷的当属林场的女工穿戴讲究,不可触摸的脸蛋像大众电影杂志上的演员青春气息比铜版纸还要闪亮下一个站牌,高大的柞树林上面落下两只绶带鸟长长的尾羽拖曳着,惊鸿一瞥让人怀疑是亲临幻觉;又一站洋槐花在四月里怒放放蜂人将一卡车蜂箱卸下来成群的蜜蜂来到了劳动的天堂……就这样,我把那些旧时光一点点地剪切拼凑起来重复地念叨,放幻灯片一幕一幕,千篇一律的站牌似曾相识的面孔,如青春痘逗留不久就会消失在林间道的远端那个等车的女孩向我问路我抬头,看见她美得不可方物于是热心地给她指点方向往期精选
53度//李墨:那片刻的宁静和温暖,犹如柔风/细雨,丰盈了我们孤寂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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