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与一千个人
擦肩
此文献给爷爷和莓司。
一、
我不太知道该如何动笔，每次想写什么的时候，总会错过或许是情绪最浓郁的时期。但这样也好，我认为当下就是最佳时机来记录下来，因为平淡、克制和平和才是我组排文字的方式。
请让我回忆回忆吧。
儿时的记忆清晰又模糊，我对爷爷的情感谈不上很喜欢，或许是因为感觉他有些不爱干净。小时候的印象是碎片的，他房间里的黑白电视逐渐升级为彩电，屏幕更大；坐在他的床上教我马走日、象走田、小兵过河；他自己种的花椒树被砍下，做了根拐杖；院子里屠鸡、厨房里给鱼去鳞；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养的兔子，被做成了熟兔子，那天晚上我也没吃饭。
还有许多许多，诸如他不喜欢奶奶打麻将，觉得是赌博；家里养了君子兰，开花的时候他会指给我看；他会因为院子门口打酱油叫卖声音太大，跟人理论；他也会给我买好吃的西瓜、冰棍哄我开心；他总会逗我，隔了层他的手，假装拍打我；他会炫耀关于族谱的事情，指着他房间里挂的相片，告诉我那是太奶奶和太爷爷；他会拿出厚厚的族谱，指着我的位置，说给我和堂姐起了字，我的是業安，姐姐的是業西。
我没有想到我在撰写这些的时候，情绪失控了一下，但是还有更多要写。他做饭很厉害，无论是怎样的大菜都可以轻松搞定，并且能说得头头是道，我现在还难以忘记他炒出的辣椒毛豆炒鸡，我再也没吃过如此那样的美味。每个冬天都会腌制的雪里蕻、咸鸡以及咸鱼。从他那里才知道，原来鸭蛋可以只开一个小口就可以全部吃光，包括螃蟹我可能好几年没有吃过了，他调的蘸料是绝味。
后来上小学的时候搬出去，我在想我的性格是不是因为这样愈发内敛，表象上的内敛。到了新环境都是陌生人，然后也没有熟悉的朋友，我只能在家待着，自己和自己玩。每年寒暑假会回去住几日，随着长大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没有网络，或许是因为电视里的内容确实没有小时候有趣了。他们还是一样，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到现在也是。
后来我高三结束开始吃素，总之全家没几个人赞成，都是觉得营养跟不上啦，是不是有什么信仰啦，或者觉得我很奇怪，我和我妈也为此展开了争吵，无数次。不过我倒是无所谓，我觉得和任何人的斗争都是正常的，每个人观念不同，也能和平相处，问题是要让对方理解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想说这个事情的原因是，爷爷接受了我的生活方式，每次去会做更多的素菜。百叶皮炒辣椒也成为了新的美食之一。不过我们也因为鱼肉是不是肉争执过，当然我一概没有吃过。后来大学期间，爷爷显现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变得猜忌、不信任，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拿他的钱。后来发展到随意出门找不到路回不来，记不得了很多事情，忘记了我，忘记了我爸，最后连奶奶也忘记。觉得大伯和我爸都是他的领导，觉得我是单位的新员工，觉得我奶奶是打骂他的女人。
但是有一个事情我依然记得，到现在都异常清晰，老屋被拆掉后，他们租房生活，由大伯和我爸轮流照顾。有一次我回去看望他们，做了满满一桌子菜，中间有盘鱼，奶奶指着鱼准备夹一筷子给我，爷爷就搭腔并指着那盘鱼，“那是肉，他不吃。”
我当时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情绪已经在溃坝边缘了，他什么都记得，连鱼是肉这回事情，都已经因为我而改观了。只不过他偶尔才能伸出雾来，展示自己，展示那个被隐藏多年的自己。我内心的情绪很复杂，感动、难过、开心以及无奈交合一起，现在想起来依旧。
我记得多年前曾经梦见过一次爷爷的离世，当时在梦里哭很惨，醒来发现自己滚在了床下。还有一个小时候无限循环的梦境，做了十几次是有的：我梦见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有人疯狂敲门，我打开门发现是父母回来了，但是我的身后从房间里出来了一模一样的父母，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爷爷就从他的床下拎出来了榔头。总之情节上大同小异，都是类似的场面，也许是时间、衣服样式或颜色、谁开的门、后面的结局不太相同。
二、有趣图片第153、154期。
三、看到巨马骨架和恐龙骨架的震撼感是不一样的。为什么看了很多心理学书籍，还是摆脱不了原生家庭的影响？
我在想一个事情，即使了解了很多，还是会有自身的局限性，要么深度不够要么广度欠缺。
自身更是这样的，我们能对自己有多少了解呢，对自己可以做到完全的量化性质的考察吗，我觉得没有人可以做到，因为人不是机器，人在各种方面都会偷懒。
为什么很多人在各种各样的关系里，都觉得最后殊途同归，就是因为某种舒适程度，我们只有待在那样的关系中才会舒适，即使关系是扭曲的，是诡谲的。
所以看书到底有没有用，肯定有用，但是原生家庭的影响，一定会伴随终身，无论是好是坏，我们好的方面当然会觉得可以接受，但是坏的方面呢，怎么就变得无法共存了，这样并不好。
对于我来说，我继承了固执、倔强、敏感和纤细，有些更甚，有些影响甚微，我只能告诉自己，无法改变的就扬长避短，只能这样了。
为什么网上流行南方比东北冷的观点？
相同温度下，南方的冷确实要比东北冷，零下二三度的魔法攻击谁来了都得颤抖。但是在数据碾压下，冷的程度已经无法对比了。我虽然没有去过东北，西安的冷我是挨得起的，但我无法想象再冷个十一二度甚至三四十度是什么感觉，袜子不得加厚，鞋子不得加绒，什么秋裤、毛裤、棉裤都得穿上，里三层外三层，头上得有帽子、耳罩，鼻子也得挡住，要不然眼睫毛结冰，鼻子流鼻涕结冰那可不是盖的。人们都是靠想象说话的，幻想自己是什么样，就会发表自己所相信观点的言论。人数多寡决定了言论的普及程度，所以为什么这样的观点多，也就明了了。
为什么好多人不喜欢听大道理？
讲大道理的人也不喜欢听啊。
谁喜欢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听个许多遍，而且全都是表面叙述，根本毫无建设性，里子根本禁不住琢磨，谁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但谁能真的每天雷打不动好好学习。谁都知道真理是对的，但谁能找到那个真理并信奉一生。
领导讲话又臭又长，那是将自己的成功归功于一些自己创造出的节点而已，大多的成功经历都是依靠运气，依靠大势，没有人可以仅仅通过片面的点，创造出整个立方。我们想听到的和被告知的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不要说很多屁话了，多做事，少讲话。
好人为什么讲究不求回报？
可能想要的回报不是表面上认知的回报吧。之前听故事FM关于韩国黑帮的事情，主角讲述到最后，采访者问他了一个问题，关于他爸爸的事情，好和坏可以抵消吗。他说自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觉得不能，但是尽可能多做一些，也许就可以多抵消一些。
一些看似在做好事的人，其实是为了掩盖自己做过的恶。我不知道有多少纯粹善意的人，我觉得很少，我认为没有人是善良的，没有人是纯粹善良的，都是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在我不了解的基础下，他们看起来不求回报，或许那些回报早都支付出去了，也或许为了未来铺路抵消也说不定。
我依旧希望所有动物都能过上最好的生活且梦想成真。四、关于逝世到葬礼，一切都发生得很快。我还是要从那个早晨开始讲起，爷爷逝世那天的早晨，我和奶奶去看望干奶奶，两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凑在一起总有许多话说。从她们交谈里，我才得知从上班时候她们就已经认识，相识到现在，时间一旦被拉长就觉得奇迹和震撼，反正目前的我，远远小于她们认识的时长。干奶奶是极其热情的人，我们刚离开电梯，就听见干奶奶用着我熟悉的扬州话喊奶奶的名字，洪亮、穿透力极强。除此之外，做了一桌子菜，还不停给我加鸡腿。吃完饭后，小橘子都不是说说让我吃，直接丢在我怀里，可想而知有多热情。
老年人在一起，好像很说得开，可能也是干奶奶的性格，她们讨论墓地价格，干奶奶说自己几十年前寿衣都准备好了，不让孩子们操心，墓地也买好了，还推荐我奶奶说认识人可以便宜一些，他们谈论曾经的朋友们，谈论饮食和疾病，我觉得这才是生活，我们可以随意地谈论，而不是只有到了年老时才好像敞开禁忌。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家庭的影响有多大，我们一家人都是极其内敛的，外公是知识分子，甚至我和他上过同一所大学，在一个教学楼里上过课。爷爷的顽固好像也从我爸那里转移到我身上。而干奶奶一家的热情，我也能看到在下一辈身上的体现。夜晚我在家看综艺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说爷爷快不行了，实际上那时候已经不行了，我焦急赶去，大家都沉默一言不发。我总是从父母的话语间了解家里的信息，我也不会主动问，他们偶尔会说。爷爷进了疗养院不到一周就去世了，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自从新冠过后，他消瘦了许多，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以前还会起来走动大口吃饭，现在只有靠人喂，甚至哄才能吃下一点点。二月的夜晚是寒冷的，我跟着殡仪馆的车一起前往接殡中心，路上我和妈妈聊了很多，现在都不记得什么了。我那时候没有恐惧或者悲伤的情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只不过火葬取代了土葬，未来或许有更多的方式被大众接受。
那里的尸体停停走走，有孤单的，有一群人陪着的，有年轻的，有同爷爷那样年迈的。我不敢触碰，那种情绪很复杂，我可能有些害怕，可能有些畏惧，可能是怕太过脆弱被我弄得更糟。或许那时我体会到一种祭拜神明的同质感，我或许可以称之为圣洁的力量。办完手续回来看望最后一面，他安详躺在那里，他消瘦，印象里爷爷总是富态的，但那刻的模样完全瘦得只剩下骨头，脸部的肉都深凹下去，完全不像。我和爸爸还有工作人员将他推入冰柜，我拖着他的头，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触碰，意义上的触碰，重量的感知。那间大屋子里估计还有几十甚至上百个冰柜，不知道入住率有多少，但这里将是起点也是终点。
那晚大概凌晨三点到家的，进到院子门口前，背后有极大的爆炸声响起，把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我爸爸打趣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吓他。我心里想，或许是引爆这个，让阿飘们不要跟着了。
他们晚上辗转睡不着，我也是，估计睡了两三个小时又要准备上路了。白天的殡仪馆和夜晚的完全不同，光明、威严，夜晚除了那些古诗我好像不记得什么东西了。
之后便是等待，等待手续，等待火化，等待取骨灰，等待放置骨灰盒。我托举起空的骨灰盒时候，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上面标注着名字和出生还有死亡的日子，我就觉得沉甸甸，脑海里已经想到他的骨灰落入的场景，我偷偷抹了眼泪。在等待火化的时候，堂姐给我发来消息，我其实在前一天天有纠结，要不要发消息给她，但是最后还是罢了。其中有一句话让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你说死后要是有灵魂 爷爷的是啥样 他谁都记不得了”“感觉很迷茫啊”。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只能相信在某个世界里，他重新开始，总之一定会很好。谢谢爷爷这么多年的照顾，谢谢。
关于莓司，昨天在听日谈的三八妇女节特别节目的时候，其中一个主播说自己以前养的小狗，再也找不到了。她一直很愧疚，她会给现在的小狗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小狗”但之后会补一句，“没有，你是第二好的小狗”，我想莓司和紺豆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的。莓司是世界上最好的小蛇，紺豆你是第二好的小蛇。但是我对你们爱是同样的，只是认识的先后不同。我之前给莓司写了诗，紺豆也写了。我也在写给莓司的歌，“你是条蛇，所以想如何就如何”。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莓司如何染上寄生虫的，但我确实很尽力在帮助她了，现在还躺在我家的冰箱底，密封着，保持着生前最后的状态。但是真的已经变样子了，疾病的困扰下，肠道肿胀，身体消瘦，嘴部歪扭。
我也总觉得自己像蛇，在某些方面上。蛇是很可爱的生物，虽然很多人很怕，但是它们大多温顺，也不会主动攻击人。很好照顾，甚至一两周不吃东西都没关系。虽然没有那么聪明到会自己处理自己的粪便，但也不会每天都需要查看。它们是观赏性的动物，不要祈求和它们进行互动，你理解的互动大多都是，它们的行为习惯而已。每个蛇和每个人一样都有不同的性格和自己的想法，有的乖巧，有的脾气火爆，有的虚张声势，有的胆小但亲和。像莓司就是乖巧的小蛇，不抖尾，吃饭的时候和淑女一样。而紺豆是极为胆小的小蛇，熟悉我气味之前疯狂逃窜、抖尾、喷酸，熟悉了之后好了许多。蛇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手上的，它们天生就是好奇宝宝，信子就是探索世界的方式，通过信子也能判断状态如何。她们同为王蛇质感也相似，如果我来形容的话，温度会稍显冰凉，质感上像是有细密纹理被打磨光滑的塑料杯，能感觉到中间有很强的力量，和手指还有手掌做对抗，稍不注意就会立马溜走。蛇是天生的隐藏大师，我之前买了个一米二乘五十厘米的大缸子，只要是过了消化时间，就基本找不到，躲在垫材下面在睡觉。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蛇，我对养宠物思考过很多，小时候也养过蚕不止一次，最后下完卵结局就是被丢掉，再没有后代；养过金鱼，当然结局还是死掉；蝌蚪也养过，蜗牛也养过，蚯蚓也是；甚至还试图养过房间里的蜘蛛，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养过乌龟，其实是我妈妈代养的；养过小鸡，长得是原来的三四倍，甚至羽毛都长很长了，似乎被猫叼走。如果在两年前问我想养什么，我可能会回答猫，但现在我坚定地选择蛇。
或许我早有这样的想法，许多年前我看了一个电影《丈夫得了抑郁症》，剧情上吗都记不太清，但是里面的鬃蜥印象深刻，它就像雕像一样，缓慢、安静。我喜欢这种淡漠的关系，若即若离，我们都和对方有连接，但并不丰富。她们安静不吵闹，我从未听过夜晚她们的声音。反观守宫，就是闹腾的主，家里的所有异常动静，都归功于她，不过她也很可爱。
总之谢谢，谢谢爷爷，谢谢莓司。谢谢陪伴过我的各种生物，他们造就了我。
不说话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呢？
哪不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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